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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印记
第四集(上)
时光的印记
久远的山
2025-01-01 15:10
第四集(上)
1、张晋家张晋屋子里,晚,内。
杏茫然地扭头看着蛾子。
蛾子也看着杏,咽下一口唾沫,目光又无助地落在躺着的张晋的身上:“现今……咱该咋办,爹?……你,能给俺们……拿个章程吗,爹?!”
杏和蛾子都茫然地看着张晋。
此时的张晋也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带着哭音道:“作孽啊,作孽!……这儿是要叫俺……家破人亡啊,啊啊啊……”
2、张晋家院子里,晚,外。
大门口,大门被砸开了。
两个日本兵让在一边,团山恼怒地进到院子里,回头用日语命令翻译官道:“让他们统统的出来,否则,死啦死啦地。”
翻译官手摸着腰上的枪,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冲着屋子里喊道:“张家的人你们听到了吗?太君让你们统统地出来,不然,不然就开枪啦!”
3、张晋家院子里,晚,外。
屋子里传出嘤嘤的无助的哭泣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4、张晋家院子里,晚,外。
翻译官寻问地看着团山。
团山恼怒地冲着日本兵一挥手。
两名日本兵先冲着张晋屋子的门打了两枪,然后,踹开门,冲了进去。
另外两名日本兵,则向着另外的屋子跑去。
不一会儿,张晋屋中张家的四个媳妇和孙子孙女先后被带了出来;挤在一起恐惧地哭着。
另外的两名日本兵也从其他的屋子里回来,端枪冲着张家的人。
团山审视了一番被带出来的人,显然是不满意,朝后面用日语喊了一声什么,马上有日本兵给他递过来手电,他打开手电,独自气冲冲地朝着屋子里走去。
5、张晋家张晋屋子里,晚,内。
团山在外屋踩到了什么,趔趄了一下。
团山用手电看清是盆子,飞起一脚,把盆子踢开;盆子撞到其他什么家什上,接连发出“听听哐哐”稀里哗啦的响声。
团山则进到西屋里去看了看,又退回来,进到了张晋住的东屋里。
手电的光亮扫过,整个屋子里,只有张晋躺在炕上。
团山用手电照着张晋许久,才慢慢地走出屋子。
6、张晋家院子里,晚,外。
团山从屋子里出来,缓缓地走到哭泣着团缩在一起的张家的人跟前,挨个审视着。
他先是从中拽出一个男孩子,然后,看到张浩,又把张浩拽了出来。
接着,他朝翻译官用日语道:“你的,告诉他们,三天之内,交出他们家所有的男人,否则,统统的,死啦死啦的!……他们两个的,带走!”
两名日本兵闻令,一人一个拽住张浩和另一个男孩,向外拖去。
“张浩!俺的儿子……”杏疯了似的扑上去。
“娘!娘……”张浩回头求助地向杏喊着。
“不能,不能啊!俺求求你们了,兵大哥,兵大哥……”蛾子也扑过去,被一名日本兵推开,又扑到在团山的身前,抱住了团山的大腿。
“八嘎!八嘎!”团山厌恶地踢开蛾子,向大门外走去。
两名把张浩和另一名男孩带出去的日本兵又返回来,拉动枪栓,朝天上打了一枪,然后,用枪挡住蛾子和杏他们。
翻译官也向开推着蛾子和杏等:“让开!让开!让开啊!……你们不要惹怒了太君,不要惹怒太君!……太君不是说了吗,拿你家杀了杨先生的人去换孩子!……你们还是赶快去找你们的男人回来吧!”
团山等退着出了院子。
7、村街上,晚,外。
日本兵把两个孩子按进车斗里,先后上了车,马达轰鸣着,走了。
8、张晋家(村街上),晚,外。
蛾子、杏等张家人先后从院子里出来,无助地喊叫着,哭着。
9、村街上,晚,外。
摩托车加速,驶出了村口去。
10、土路上,晚,外。
梁大磕巴等保安队一行拎着马灯,稀稀拉拉松松垮垮的走着。
梁大磕巴和杜保长骑在毛驴上,各想着心事。
丁协卫骑着自行车像是在玩儿杂技,骑着骑着,一不小心,车子倒了,他也从自行车上“哎哎哎,嗳!……哎呦,俺的娘嗳!”地叫着摔了下来,车子上挂着的马灯也跟着滚出去老远,还亮着。
众人都停下来,看着丁协卫。
丁协卫揉着屁股,又揉着胳膊,又蹬了自行车一脚,赖在地上,抱怨道:“……这儿是啥破车啊这儿?……这儿又是他妈了个巴子的啥破道儿啊这儿?……就为着那一顿酒儿,……俺俺俺他妈了个巴子的,不去了俺!”
11、土路上,晚,外。
一保安笑着捡了马灯到丁协卫的身边蹲下,道:“俺说丁协卫,俺咋看着你这……拉不下屎来,竟怨那茅坑儿不嘬粪呢?……是你骑着那车,又不是那车骑着你,你怨啥呀?”
“去你妈了个巴子的!……会说话不,你?就知道就火烧屁吃?”丁协卫撒气地狠劲地朝着保安蹬了一脚。
保安身子向后一仰,丁协卫的一脚正蹬在马灯上,马灯一下子被蹬飞,落在地上后,又向着远处滚了去。
12、土路上,晚,外。
众人先是愣着,继而哈哈哈地一片声笑起来。
另一保安用手点划着先那个保安道:“该!俺看你也是该呀,二濑袋;拍马屁,你咋就专往马蹄子上拍呢!”
众人嘻嘻哈哈地也跟着附和,有的又凑在一起相互对起了烟火。
13、土路上,晚,外。
杜保长哭笑不得地看着梁大磕巴。
梁大磕巴若无其事地坐在驴背上,谁也不看,像是与他毫不相干似的,顾自掰着手指头。
杜保长无奈地下了驴,走向丁协卫,想扶着丁协卫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儿叫咋说的呢?……都走到这儿啦,就还差那两步儿?……咱还是再紧着赶几步吧;丁协卫?”
丁协卫赖在地上踢蹬着腿:“不去!不去!……你也甭再给俺打哈哈,谁儿他妈了个巴子的愿意去谁儿去,俺他妈了个巴子的,还真就不去啦俺!……就为着那一顿酒儿、一盒烟,恁么的个……破烂案子,俺……俺他妈了巴子的,容易吗,俺?”
杜保长正劝着,但只见前面忽然亮起了车灯。
14、土路上,晚,外。
众保安纷纷的都朝路边上躲去。
丁协卫也赶紧用屁股蹭着,朝路边上靠了靠,又紧着起来,把梁大磕巴的毛驴往道边上拽了拽。
15、土路上,晚,外。
团山等驾驶着两辆摩托车,视而不见保安队的存在,颠簸着驶了过去。
16、土路上,晚,外。
看着摩托车走远,杜保长诧异地道:“怪啊!……俺咋就看着,那日本人车上拉的,咋就好像是张晋的孙子呢?”
丁协卫目光马上转向杜保长:“你在磨叨啥?”
杜保长:“哦!没,俺说俺是没看清,日本人车上拉的,好像是……杀杨先生家的老张家的孩子。”
梁大磕巴转过脸来,看着杜保长。
“你真没看错?”丁协卫赶紧又丁对杜保长道。
杜保长:“哦哦,俺、俺不是说吗,俺没看清。……哦,就是看着好像是……有些像,嗯,像!”
梁大磕巴:“王、王、王、王……”
“王、王王八羔子的!……这儿日本人咋也对这儿事儿这么上心呢?”丁协卫提高了声音,为梁大磕巴补充道。
梁大磕巴点了点头,回头抽了毛驴一鞭子;毛驴驮着梁大磕巴巅巅地朝前跑了去。
丁协卫也马上来了精神,耀武扬威地命令众保安道:“行啦行啦,都别歇着啦!紧着紧着,紧着,排好队排好队!……麻溜儿的!……妈了个巴子的,目标,金沟村,跑步——走!”
保安队如临大敌一般,跑步前进。
丁协卫接过杜保长给他扶起来的自行车,推着跑了几步骑上去,也急急忙忙地朝着队伍追去。
杜保长拽了驴缰绳,却怎么也骑不上去,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17、山野中,晚,外。
“东家!……东家啊,你这是咋地啦啊,东家啊……”杨大憨高亢、凄苦痛彻的声音在夜幕中回荡着。
漆黑的山野中,一点灯光显得格外的耀眼。
近了才看清,是一盏放在地上的灯笼,在发出弱小的光芒。
离着灯笼不远,一头毛驴静静地站在那里。
毛驴的脚下,杨大憨正抱着杨俊的尸体哀嚎着:“……东家,你这儿是碍着谁儿惹着谁儿啦,咋就遭这儿样的下场啊,东家啊,东家?……你这一走,还让你那一大家子的人都咋活啊东家?……你起早儿出门儿不还是好好的吗东家?咋这儿会儿上就这儿个样子啦啊,东家……”
杨大憨一边哭着,一边用衣袖给杨俊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看着杨俊血肉模糊的脸孔,他禁不住更加悲伤:“……东家啊,东家……”
他就这样呜呜啕啕的哭着。
一直哭了许久,才慢慢地止住声音,拿过一旁的一个大筐,从里面取出冥纸,划燃了火柴,点着了,一边在手里摇着,又道:“……东家,俺杨大憨伺候你不周到,这儿会儿上才来接你回家,阎王爷前的小鬼儿,没挡着你西去的道儿吧,东家?……阎王爷啊,你可看好了啊,俺东家杨俊的家人可给你送钱来了啊!你可不要再难为俺的东家啊,阎王爷!阎王爷……”
杨大憨又拿出一匝香来就着冥纸点燃了,冲着旷野里的四周祭拜着,道:“……东家,你的魂儿可先别散了啊东家,俺来接你回家啦,东家!……东家,你跟着香走,俺接你回家啊东家,东家……你跟着香走……”
杨大憨凄凄惨惨地哭着,叫着,弯腰背起杨俊,又提了灯笼,用提灯笼的手一并举着香,磕磕绊绊地朝着旷野里走了去。
18、村街上(张晋家),晚,外。
一些保安站在村街上张晋家的门口。
还有一些保安从院子里推搡着绑着的张家老大媳妇和张家老二媳妇,走了出来:“快走!……走啊你!”
“不能啊,不能啊!……俺求求你了丁协卫,俺求求你们啦梁队长,你们就行行好,饶过俺们家吧!可千万千万……别让俺们家……就这儿样的家破人亡了啊!从俺们祖上埋在这儿起,俺们家……可都七八辈子了啊,老天爷啊……”张晋踉踉跄跄地从屋子里追出来,蛾子和杏哭泣着,一会儿跑向被绑着的张家老大、老二媳妇,一会儿又跑向张晋,张晋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哭着的孙辈儿孩子们,一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妈了个巴子的,起开吧,你!”丁协卫强行推开张晋,张晋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爹,爹……”
“爷爷,爷爷……”张家人都赶紧去看顾张晋。
丁协卫犹豫了一下,用盒子枪的枪口顶了顶头上的帽子,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怨谁儿呀?这儿你怨谁儿呀?……那杨先生先别说是日本人的朋友,他也是咱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好人,是你家说杀就杀得了的吗?……你个老王、王王八羔子你的,老鳖犊子,俺今格儿也告诉你,你们家除了要赔命,咋也得再拿出五、五五五百块大洋来,……赔、赔给人家杨家!……就紧着快去通知你的儿子吧;要他们一起去保安队……换人!……走!”
丁协卫回头指挥着保安队员们,牵着梁大磕巴的毛驴,押着张家老大、老二的媳妇,提着马灯顺着村街一路浩浩荡荡地走了去。
张晋忽然两腿一蹬,身子挺直地昏死过去。
“爹……”
“爷爷……”
张家人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叫声。
19、旷野中,晚,外。
灯笼的光亮在一上一下地缓慢地跳动着。
杨大憨已经不再嘶叫;目光呆滞地背着杨俊,手里举着香和灯笼,机械地在漆黑的漫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20、喜鹊家屋子里,夜,内。
屋子里没有点灯。
喜鹊躺在炕梢,睡得正香。
炕头上的喜鹊娘却还在暗暗地抹着眼泪。
窗外忽然响起姜玫压低了的声音:“大婶!……大婶?你睡着了吗?……那个人他又发烧了,直说胡话,怎么办啊,大婶?”
喜鹊娘抹去眼泪,坐起来,一边披衣下地,小声怕惊醒了喜鹊地道:“哦!……你等一下。……俺就起来。”
喜鹊娘趿上鞋子,向外走去。
21、喜鹊家院子里,夜,外。
喜鹊娘开门出了屋子,姜玫正在着急地等着她:“他烧得直说胡话,可怎么办啊,大婶?”
喜鹊娘穿上衣袖:“是啊,这半夜三更的,杨先生又死了,咱也没个人找去,可咋办?”
姜玫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大婶?……你说杨先生他……?”
喜鹊娘打了个愣怔,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连忙回避地道:“哦,没啥,没啥?……俺是……瞎说着玩儿呢!”
喜鹊娘说罢,就想向后院走去。
但是姜玫又抓住了喜鹊娘的胳膊:“不对,大婶!……都这一晚上了,你也不肯说,一定是杨先生他……出了什么事情;是么,大婶?”
喜鹊娘看着姜玫,夜光下,看得出她眼里又汪起了泪水,想哭,但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继而抬起胳膊,用衣袖抹着眼睛,声调异样地道:“还说这儿个干啥呢?还是先顾活着的人吧。等俺以后……再慢慢地和你说。”
说着,喜鹊娘已经朝后院走了去。
姜玫僵在那里,渐渐地,眼里也汪起了泪水,压抑着道:“杨先生……”
22、旷野里,夜,外。
杨大憨背着杨俊艰难地走着,一边呢喃着:“东家,你看好脚下的路,千万……别摔着,磕着,咱……就快下山……到家了啊,东家……”
蓦地,杨大憨一个前趴子摔倒了。
手里的灯笼滚出去好远,然后,火光熄灭了。
周围霎时一片漆黑。
“咋地啦?这儿是咋地啦?……东家,你没摔着吧,东家……”杨大憨吃力地爬起来,四处乱摸着,“……东家!……东家!”
后面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杨大憨顿时紧张地停住举动,坐在地上,目光仔细地朝后面看着。
山野里一片寂静,再没有别的声音。
“东家,是你吗?……是你的魂儿跟来,找不到路了吗?”杨大憨挺了挺身子,大声地问着,然后,又仔细地听着。
山野里又传来了几声踢踢踏踏的声音。
“东家,俺在这儿呢!俺在这儿呢,东家!”杨大憨掏出火柴,划燃了一根,“……你看到了吗,东家?俺在这儿呢!俺在这儿呢,东家!”
一个黑影踢踏着走近杨大憨,站在那里不动了。
火柴同时也熄灭了。
周围又是一片漆黑。
杨大憨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清对面的东西。
杨大憨犹豫着,又划燃了一根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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