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集（上）

第五十一集（上）
1、杨俊家正房，日，内。
外屋中，山菊站西屋的门口，隔着门帘着急而又不敢高声地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咋地啦，大少奶奶？”
2、杨俊家正房西屋，日，内。
西屋中，周凤兰趴在炕上，痛苦地纠结着。
外屋山菊的声音传来，渐渐地，周凤兰的目光又看到了筐里的大公鸡，便强自忍着，抹去眼眶里的泪水，镇定下来，让两只脚上的鞋子自然地落到地上，人也坐了起来，拉过大筐，一边抚摸着筐里的大公鸡，向着门口道：“我没事，山菊。……你去忙你的吧。”
3、杨俊家正房，日，内。
外屋中，山菊感觉着周凤兰的情绪稳定了，依旧有些不放心地犹豫着，道：“那俺……可就去啦，大少奶奶？”
又等了一会儿，见西屋中没有动静，山菊担心着向外走了去。
4、杨俊家正房西屋，日，内。
西屋中，透过窗户上的玻璃镜看见山菊远去了，周凤兰收回目光，木讷地看着大筐中的大公鸡，渐渐地停住了抚摸的手，紧咬着嘴唇一会儿，自语道：“福来，我的丈夫……你就……在哪啊，福来？……公公，我那屈死的公公，……我们家……和张家的恩怨，就让我这样的了结了，你们怪……我吗，福来？”
周凤兰说着，眼泪又扑哒扑哒地落了下来。
5、村街上，日，外。
丁协卫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向着并没有人挡道的村街上诈呼道：“他妈了个巴子的，都起开起开；就没看见梁队长又来了吗？”
村街的两边，不多的几个老幼村民诧异地看着丁协卫。
丁协卫身后不远处，梁大磕巴骑在毛驴上，头不抬眼不睁地两手扶着一个小筐，不紧不慢地过来，停住，等待着。
再稍远处，几名保安咧着胸，有的还用帽子朝脸上或身上扇着风，也在慢腾腾地走来。
丁协卫把自行车立在一旁，一边向着梁大磕巴走过来，一边还在诈呼着：“他妈了个巴子的，还不麻溜儿的快去把杜保长给俺找来啊？他躲，他就躲得了吗？保安费收不上来，就让梁队长吃啥，喝啥？……他妈了个巴子的！”
梁大磕巴抬起眼皮向远处看了眼。
6、村街上，日，外。
远处，一展日本旗下，一名日本兵也在端着枪看着这面。
7、村街上，日，外。
看着丁协卫近了，梁大磕巴抬起手里的马鞭，抽向丁协卫；被丁协卫躲开了，道：“你……诈、诈、诈、诈呼……个、个、个、个啥？”
丁协卫又走上来，一边接过梁大磕巴手里的小筐，道：“他妈了个巴子的杜保长，明明儿的知道咱等钱花，可保安费他就是不交；他掩瞪俺，俺就是也要给他个眼罩戴。”
丁协卫扶着梁大磕巴下了毛驴，又继续道：“……不地，还不得队长你妈了个巴子的嘬牙花子去啊？”
梁大磕巴已经从丁协卫的手里接过了小筐，正要离开，听着不对，蓦地回身，抬脚向着丁协卫踢去。
丁协卫一激灵，一下子蹦开了。
梁大磕巴用力过猛，两腿劈着叉，身子就要摔倒下去。
几名后上来的保安见了，赶紧扶住梁大磕巴：“哎，队长队长……”
“王、王、王、王……”梁大磕巴站稳了身子，咧着嘴道。
“王、王八羔子的！”几名保安同时给梁大磕巴接上一句。
一名保安把从筐里掉在地上的猪肘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又用嘴吹了吹，递给梁大磕巴。
梁大磕巴接了猪肘子，也用嘴吹了吹，放进小筐里，瞪着丁协卫，恼怒地愈要去摸腰里的手枪。
丁协卫又打了个激灵，佯装使劲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哦哦哦，是俺、是俺他妈了个巴子的，队长！”
丁协卫上前按住梁大磕巴掏枪的手，又给梁大磕巴麻索着胸脯。
梁大磕巴又踹了丁协卫一脚，这才消了气，拎着小筐一边撒摸着，最后进了杨俊家的院子。
“你们还都愣着啥？……还不他妈了个巴子的快去把杜保长给俺淘换儿来啊！”丁协卫又颐指气使地向保安们诈呼道。
几名保安一激灵，纷纷回答着“是”，小跑了去。
8、杨俊家院子里，日，外。
周凤兰两手扶着杖子，看着园子里的山菊在摘豆角。
梁大磕巴进了院子，两手捧着小筐站在影壁墙前，像是受气的似的，也不吱声，站在那里。
良久，见周凤兰和山菊还是没有注意到他，梁大磕巴这才忍不住，佯咳了一声。
周凤兰和山菊都被吓了一跳，把目光看向梁大磕巴。
周凤兰苦笑着，道：“吆，这不是梁队长吗？是什么风……就把您给吹来啦，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梁队长？”
梁大磕巴眼皮一抹搭：“邪、邪、邪、邪风！”
周凤兰又苦笑了下：“怎么呢？我们家……可是没得罪你吧，梁队长？……那个山菊，你倒是也麻溜儿着点儿啊，还不就快请梁队长到客房里去歇着？咱可是惹不起呀！”
山菊已经走出了园子，瞥着周凤兰那拿腔拿调的样子，板不住笑着，上前接了梁大磕巴手里的小筐，道：“你先去歇着，梁队长，俺这儿就给你泡茶去。”
梁大磕巴也不吱声，用马鞭子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裤子上的土，径直就朝客房走了去。
周凤兰走过影壁墙去，似乎是朝大门外面看了看，又走回来，向着客房走去。到了客房跟前，又犹豫着直接走过去，向着正房里走去。
9、杨俊家正房外屋，日，内。
葫芦家的正在西屋大锅上做着饭。
山菊在案板上摔打儿地把小筐里的东西拿出来，嘴里一边磨叨道：“来了就搁这儿吃来了就搁这儿吃，那脸也真比腚大；这儿都叫啥事儿啊这儿？……今格儿，这儿老爷儿还打西边儿出来了，自格儿带了吃的来；不就是嫌乎咱的嚼咕儿不好吗？”
葫芦家的无言以对地看着山菊，想插嘴又插不上。
周凤兰进了屋子，道：“你那是又在嘀咕什么呢，山菊；咱惹得起吗？……葫芦嫂，还是你先去给梁队长送壶茶水去。”
“知道啦，俺就去。”葫芦家的答应着，不满地看着山菊，沏好茶水，用托盘端着，走了出去。
山菊向外望了一眼，赶紧从小筐的底下掏出一个纸包，用衣襟掩盖着，进了西屋，然后又出来，在案板前继续做着事情。
站在门口的周凤兰这才转身，向着西屋走了去。
10、杨俊家客房，日，内。
梁大磕巴靠在炕沿上，垂着两手缠绕着大拇指，微仰着头，翻愣着眼睛，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你……请喝茶，梁队长。”葫芦家的把茶壶茶碗放在炕桌上，并为梁大磕巴斟上了一碗茶水。
“嗯？”梁大磕巴愣怔着看向葫芦家的。
葫芦家的被看得有些发毛：“俺……俺……”
梁大磕巴：“你、你、你、你家……大、大、大大啊大……少奶奶，揍……啥……啊啥……呢？”
“她今格儿心不顺，累了，回屋……歇着去了。”葫芦家的大气也不敢喘地道，“……哦，要是没啥事儿，俺也先去给你揍饭啦！”
说着，葫芦家的赶紧走了出去。
梁大磕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葫芦家的。
11、杨俊家正房西屋，日，内。
周凤兰正襟危坐在炕桌前，伸手从炕桌的底下掏出了一个纸包，又不放心地透过窗户上的玻璃镜向外看去。
12、杨俊家院子里，日，外。
院子里，葫芦家的出了客房，用手揪着胸襟长喘了一口气，向着正房走来。
13、杨俊家正房西屋，日，内。
周凤兰打开纸包，一枚瓜型手榴弹展现在眼前。
周凤兰看了看，赶紧把手榴弹掖在一旁的装着大公鸡的大筐里，又展开纸翻开着。
良久，纸上的一行字似乎引起了周凤兰的注意；周凤兰看罢，左右撒摸了一下，拿起窗台上的一个茶壶，揭开盖子看了看，又向外倒了倒，茶壶里没有东西。周凤兰随后把手榴弹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又把那张纸折叠成一段，塞进了茶壶嘴里。
“山菊！……你就看看，还有酒没，没有，就去镇子上打点儿；反正咱已经管饭了，就也别差着一壶酒惹着梁队长不高兴。”随后，周凤兰煞有介事地冲着外屋道。
外屋里菜刀放下的声音，随后响起山菊的声音：“俺知道啦，大少奶奶。”
周凤兰又道：“就去吧，骑驴去；不看等会儿再忘了。……也顺梢儿的，给葫芦和你家大憨带一壶茶去，今儿天热。……你进屋来拿钱吧，我给你放在炕桌上啦。”
“来啦，大少奶奶！”山菊说着，撩开门帘，一边注意着外屋里的动静，进了屋子，目光询问地看着周凤兰。
周凤兰不动声色地朝放在炕桌上的茶壶瞄了一眼，然后装作累了的样子，打着哈欠躺了下去。
山菊会意，故意道：“那俺去啦，也正好出去透透气儿，伺候那样的人，都憋屈儿死俺啦！”
周凤兰假意呵斥道：“胡说！你不愿意伺候，就让葫芦嫂多受累吗？葫芦嫂就愿意伺候吗？……不管怎么说，那梁队长也是我们杨家的高客！”
“是，大少奶奶。”山菊也装作害怕了的样子，嗫喏着，手里拎着茶壶，一边走向外屋去。
14、杨俊家正房外屋，日，内。
山菊从西屋里出来，找了酒瓶子，又从挂杆上摘了小筐，把茶壶和酒瓶子都放在小筐里，向着外面走去。
葫芦家的趴在锅台上，一边用抹布擦着锅台，眼睛膘着山菊，见山菊向着屋门外走去，直起身了，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终于又没有说出来，只是没好气地把抹布摔在锅台上，然后气咻咻地走到案板前拿起了菜刀，继续做着山菊没有做完的工作。
15、山丘上，傍晚，外。
太阳正在渐渐地落下去。
坐在土岗上正在纳着鞋底的喜鹊娘发现了什么，站了起来，手搭眼棚向远处看着。
不远处，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肩上背着绳子，一手拿着柴刀，一手拎着茶壶正在急匆匆地走来。
农民到了喜鹊娘的跟前，喜鹊娘疑惑道：“就……有啥事儿了吗，狗子？”
农民：“没。……是村子里有信儿传过来。……马书记呢？”
喜鹊娘：“还搁洞子里开会呢。”
“哦。”农民回答着，顺着土坡向下出溜去。
喜鹊娘眼看着农民进了她家院子，又朝远处看了看，又坐在那里，继续纳起了鞋底。
16、喜鹊家窑洞，傍晚，内。
农民端起炕桌上的大碗喝着水，目光盯着马华。
窑洞里七八个人的目光也都盯着马华。
坐在炕桌后面的马华从茶壶里掏出瓜型手榴弹，看了看，放在一边。
“铁西瓜！”有人惊喜地道，伸手想要抓起手榴弹。
另外一个人赶紧伸手打了那个人的手一下：“是香瓜！……别动！”
那个人把手又缩了回去；人们的目光又都看这马华。
马华把茶壶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了茶壶嘴里的纸团，取了出来，展开纸念着：“天黑龟下山，电驴为宝来；乐乎？……什么意思？”
蹲在地上的杨大憨把嘴上叼着的烟蒂啐出去，站了起来：“啥意思？还啥意思？不就是今格儿夜黑，有鬼子从牛河梁那儿送东西过来吗？……俺去；日他个娘的！”
马华刚刚有了点儿笑容的脸孔又严肃下来，一边把手里的纸交给坐在一边的姜玫，冲着杨大憨道：“你？不行！……我不放心你；还是让姜部长去吧。”
杨大憨：“冲啥啊？冲啥这儿好事儿就都让她去啊？那俺这儿个区队长还有啥用啊？”
马华：“你另有任务。”
杨大憨急了：“啥任务啊？你不就是还想让俺领人去抓长虫吗？”
马华：“对，是去抓蛇。怎么，你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是吗？”
杨大憨几番欲言又止，沮丧地又蹲下去。
马华拿起瓜型手榴弹，冲着姜玫道：“这个，你会用吗？”
姜玫已经很不好意思，干涩地看着马华，答非所问道：“要不，我还是和……大憨哥换换吧？”
人们都把目光看向马华。
杨大憨也希望地可怜巴巴地看着马华。
马华定定地盯着姜玫有一会儿，垂下眼帘，道：“不行。……你的任务随时都有意外情况可能发生，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
杨大憨又失望地垂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