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白

第十章 老白
　　第一医院重症病房“滴，滴，滴、”仪表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节奏平缓均匀。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位小姑娘，十四五岁，带着氧气罩，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小姑娘的睫毛很长，头上包着厚实的纱布，不难看出，她刚刚经历一场大手术，而在她的一旁，靠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的鬓角有些华发，人也显得有些沧桑，眉头总是紧紧锁着，连睡觉也是，他实在有点累了。
　　护士走进病房，轻轻的拍醒中年男子，并示意他出去说话。
　　小护士看着他疲倦的样子，有些不忍，但她没办法。“马先生，麻烦你去财务科缴纳下玲玲的治疗费用。”老马换下了防菌服，又披上了自己那脏兮兮的粗麻布，带上了那顶灰色的小毡帽，拿出邹巴巴的烟想点，但又想起这是医院，又塞回了口袋。“诶”他只是默默的应了一声。便跟着小护士往财务科走去。财务科的老科长是个快六十要退休的老先生，但精神还很好，“老马啊，你的情况我们医院很清楚，也很同情，但医院有医院的制度，能减免的地方我们都已经尽量减免了。这个费用你看。。。。。。”冯科长还没等老马说话，便一顿标准的官腔，老马来到冯科长面前，拿过身边脏兮兮分不清是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包裹，一股脑的将里面的钱倒了出来。慢慢一桌零钱，“这是我今天挣的。”冯科长的脸色有点难看，老马没在看他，只是默默的整理桌上的钱，零钱十个一摞十个一摞的摆放好，慢慢的将纸钱一张一张的屡平。一共是四百七十六块三。对于一天来说已经不少了，但相比还欠着的十几万治疗费用来说，这些只是杯水车薪。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原本是一位乡村教师，在乡村小学教美术，有一套祖屋和一亩地，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也算过的富裕。膝下就一个女娃，叫马玲玲。有一天他正在学校上课，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自己的女儿坠楼了，需要马上手术，巨额的手术费用让他变卖了祖屋和田地，总算够手术费用了，但手术后的看护费用依旧对他来说恍如天文数字，学校为他捐过款，能借的亲戚也全借遍了，为了照顾玲玲，学校的工作也没办法了，老校长只能为他停薪留职，这已经是最大的照顾了。因此，无奈之下，他才走上了街头，靠街头作画谋生，其实这远比他以前教书赚的多，但依然不够。
　　但凡艺术家总有些骄傲，对于他们来说，自尊或者比生命更重要，但总有些人或事比自尊更加重要，玲玲的妈难产死的，留下老马和玲玲相依为命，玲玲是老马的命根，这比自尊更加重要。所以，他的小毡帽总是压的很低，所以他变得不爱说话，他的生活从那天之后就变成了苦难。
　　“老马啊，你以前不是很拽的吗？让你帮我临摹一副画还给老子来句，这种事情我不干？”邻村的老葛是倒卖假画的，老马的画攻没话说，而他曾经就在老马这碰过壁，但他确实村里为数不多的有钱人。
　　都说人在低谷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一些事，一些人，而老马便是如此，他的画以前不少来追捧，但他总是一句“我不差钱，我的画我不卖。”他总是觉得，那金钱来衡量自己的画，那是一种侮辱。但如今，他没办法，他真没办法。
　　“冯科长，我就这么多了，我闺女治病的钱，我会慢慢还。你在给我点时间。”
　　冯科长说道“老马啊，你闺女的情况，基本上已经稳定了，治病的钱你得赶紧再去借一借凑一凑，我呢就在给你一周的时间，好吧。”
　　老马急道：“什么叫已经稳定了，我闺女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这叫稳定了？”
　　冯科长喝了口水，淡淡的说道：“基本上情况已经稳定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就不好说了。”
　　其实这话，手术后主治医生便说过了，观察了三天了，可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天晓得玲玲什么时候会后能醒，老马的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卖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可当晨光降临大地时，雨便不知不觉的停了。第二天是艳阳高照，阳光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温度，烘烤着大地。
　　何奈向往常一样，七点的闹铃，七点半的公交，八点一刻下站，在上班的路上买了三个生煎外加一杯鲜豆浆，八点半准时坐在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朝九晚五对生活来说只是平凡的一天，而入夜后，世界也许是另一个样子。
　　晚上七点，何奈一边走着一边打着电话。“嗯，领导，放心，这个事情我明天会再跟进的。”
　　挂了电话，抬头着向了泰安大厦的顶楼，泰安百货大楼依旧向往常一样正常营业着，只不过客流却显得有些冷清，没有往常那般门庭若市。
　　先吃个晚饭，何奈走进了泰安大厦对面的一家牛排馆，点了份鸡牛双拼，虽然最近禽流感又开始肆虐了，不过，管他的，国人的肠胃对于吃，那是完全免疫的。他找了个窗口的位置，一边慢条斯理的享受着他的晚饭，一边观察着对面的大厦，大厦前巨大的广告牌充实着各种炫目的广告，谁能想到……
　　昨晚大厦的楼层经理死在了货梯通道里暂时被定性为意外事件，闭路电视记录了发生的一切，警方从闭路电视中只看到，范森在十楼巡视了好几圈，最后跑向货梯门，门打开进去了，可是货梯却没有升上来，便失足摔了下去，直接砸在了货梯顶部。究竟是何原因，货梯没有升上来，范森跑向电梯的时候是在躲避什么吗？这些都还是迷，但是，这些问题却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清晰，大厦的负责人为了尽量不影响营业，更不想这样诡异的事情被传的更加离奇，便希望一切尽量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快处理便好。出事的范森虽然和大厦的管理层有些亲戚关系，却更因为这样，迫于集团董事们的压力，高层不得不低调处理。
　　“嘿，我说老伯，报纸能借我看下吗？”何奈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伯问道。何奈的对面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伯，穿着复古的丝绸白色练功服，正翻阅着报纸。鼻梁上驾着衣服老式的老花镜，还是金边的。白衣老伯很是诧异，拿来了眼前的报纸，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示意的询问道“你在和我说话？”何奈微笑着看着白衣老伯。“当然。”白衣老伯，很是高兴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何奈，似乎有人和他说话这件事让他恨高兴，何奈没有接过报纸，“你这报纸我不好接，你还是跟我说说吧。”
　　“嘿嘿，有意思，年轻人，老头我死了六十年，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老伯露出玩味的笑容，原本以为会吓到对方，可是何奈依旧笑着。“不知道怎么称呼？”白衣老伯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你叫我白老头就好了，难得有人和老头子我说说话，这可比看报纸有趣的多了。”话音刚落，手上的报纸便化为灰烬，准确的来说是连灰也没有。
　　“明知道老夫不是活人，还主动搭话，想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吧。看看老夫有什么能帮你。”白老头理了理满头的白发，和善的说道。何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不知道白老伯对昨晚的事怎么看？”老白脸色一天，“小娃，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昨晚的事？”“看来老伯是真知道些事，小子只不过是一闲人而已。”何奈依旧挂着笑容，可老白却渐渐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老白看了一眼窗外，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老白我死了六十年，从来没有和活人说过话，所以老白今天很开心，你既然能看的到我，又不怕我，向来也不是普通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抓鬼的还是寻妖的，不过，老白奉劝你昨晚那事，能不掺和就别掺和。”
　　何奈对眼前的老鬼很好感，因为什么？因为颜色，老白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人死后一般是无法逗留在阳间的，人死如灯灭，但一般死去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留有遗憾，又或者是欲望的延续，而这些被称之为执念的东西，这种执念会吸引怨气，从而放大内心中邪恶的部分，而负面的气息会然灵魂便的浑浊。而老白没有，魂魄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这代表老白生前乃大善之人，死后无欲无求。
　　何奈说道“谢谢白老伯出言提醒，小子不胜感激，只不过。。。。。。”何奈顿了堆，也看向了窗外，“上天竟然给了我这样的能力，又让我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我总得做些事情，再说，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放任可是很危险的事。”
　　老白很认真的打量了下何奈，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昨晚那东西，非鬼非妖非魂非魄，白老头我活了一百零八岁，死了六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它更像一幅画，一副充满戾气的画，从画中走出来的戾气。”
　　何奈怔了怔，思索着老白的话，“一幅画，老伯可知什么画。”“这是一副洋画，你们似乎叫它蒙娜丽莎，而且只有半截。像似没画完。”
　　何奈看向了大厦门外的马路，轻声的自言自语道，“没有画完的蒙娜丽莎，我想我知道去找谁了。”
　　那天那个街头画匠。
　　“谢了老白。”何奈依旧看着窗外，而坐在对面的白衣老伯早已不知所踪，“小子，你好自为之，老白生前无欲，死后无求，这事便不掺和了。”耳边响起了老白的声音，还有那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