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云蹄的歌声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云蹄的歌声
　　都说人与人的相遇其实是一道减法，见一面也就少一面，我们总以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却不知道离去的时候涟漪四起。
　　光洁的双足泛起了圣洁的光芒，盘旋的清风带着光芒托起了裙摆，黑色的花朵在裙摆上蔓延，黑色的纱裙开始变长，原本的无袖也被蔓延开来，一直到裹住了原本白皙光洁的皮肤。黑色发丝肆意的生长，带着淡淡的星光，云蹄的气息在变化着，升腾着，却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别样的压迫感，有的只是一种渐渐泛起的悲伤。
　　淡金色的竖瞳渐渐的被一片荡漾的湖水所覆盖，泪眼朦胧，尽道相思……
　　你在哪里？
　　一声轻叹，清风徐徐，长发飞扬，明眸皓齿，唇齿轻合，空灵的声音仿佛从天边响了起来，这一刻风静了，云止了，心沉了……
　　“南极花开道已香，沙漠游鱼始歌唱。如若别来亦无恙，莫怪时光太慢长……”
　　声音像来自天边，又如来自幽冥，从耳边响起，却落在了每个人的心间，悠扬而空灵的声音穿越了结界的阻隔，在无尽的天边回荡……
　　海山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停了下来，包括那些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狡兽，一切都宛如被定格在这一片悲伤的歌声之中。
　　金色的眼泪从那清冷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流泪，嘴角边渗进来的淡淡咸味，落在心里却散成无尽的苦涩。悲伤在心头蔓延，这种感觉对她来说陌生的一塌糊涂，可仅仅只是一滴，却让心海之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脑海中再没有身后那无数凄厉的怨魂，生与死又与她何干……
　　相遇的那天，下着寒雨，吹着冷风，她还记得身边那些铁棚传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像是连绵不绝的落雷，搅得的人心烦，搅的人心慌。那个雨夜在那漆黑阴冷的巷子里，她遇见了他，那个给了她名字的少年……
　　是好奇还是贪心？也许当时只是贪一个拥抱，所以她钻进了他的怀里，隔绝了寒雨冷风，隔绝了那劈啪作响的闷雷……
　　那一夜，四目相对，湿漉漉的头丝上挂着明亮的水珠，和那眼神一样，清澈如水，温暖如光，她记得阳光下的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说：“你长的真好看，全身黑漆漆，四只脚掌却是白色的，就好像踩着天上的云一样，以后就叫你云蹄吧，好么？”
　　只是那时候的他甚至还没有拥有自己的名字，那时候的她看着也只不过是一只路边普普通通的流浪猫……
　　眼泪流着，嘴角却泛起了笑意，很多人也总是如此，对于心里的那个人，那些回忆，每每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的更凶了，只是情未止，歌未停，思绪尚且才刚刚开始，思念却在心田泛滥成灾……
　　"窗前枯井已结霜，棚门老树欲说谎。如若从前两相忘，莫怪人生太荒唐……”
　　那背影变得不在强大，看着更显柔弱。思念的情绪开始影响着海山岛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灵魂，最先开始的便是身后的那群怨魂。那些凄惨的女子，生前总是各有境遇，只是死后被困在这里，沦为了无知无觉的怨魂，脸上的狰狞渐渐化作了平静，她们不在尖叫，不在张牙舞爪，那一双双茫然无知的双瞳中流出了黑色的眼泪，她们在哭泣，她们在一同悲伤……
　　再则是全身颤抖的嫁衣女鬼朱绛儿，她似乎在全力抗拒着心头泛起的悲伤，无尽的怨恨之气在身体中肆虐，却在歌声中渐渐的被压制了下来，血红色的泪珠无声无息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刚开始只是一滴两滴，而渐渐的，涌出的血珠在那挣扎的表情下开始决堤，下一刻，决堤的洪水顷刻间便打湿了胸前一大片，嫁衣是红色的，而眼泪也是红色的，却分的那么的清明，那么的清晰，宛如格格不入的两抹色彩，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
　　再后来，陆家难哭了，或许是想起了他离开人间的最后一幕，想起如今不知何处的年轻妻子，那个叫做方伊雨的人儿，想起了人鬼殊途的无奈……
　　陆无双哭了，对她来说，也许从某一方面她和云蹄有着像似之处，那常年挂着冰霜一般的容颜上，奔涌了热泪，让她很不自在却也不知所措，只是震惊的睁大了眼，看着远处的那道背影……
　　方文山哭了，也许仅仅只是想着自己要英年早逝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没有做……
　　连昏迷中的青晓眼角处也滑下了泪水，却不知道昏迷中的他想起的是曾几何时，还是何时曾经……
　　再后来，所有的狡兽匍匐在地上，轻声的哀鸣，所有的战士，仰着头，雾水遮蔽了双眸，他们的心中也许想起的是身边刚刚死去的战友，也许是远在家乡的妻儿父母，甚至连海大富都低下了头，蹲下了身子，沉默的不知道想着什么……
　　云蹄的歌声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感染了所有人，每个人或者说每个生灵的脑海中都回荡着他们心底最悲伤的情绪……
　　“寒暄凛冽成风，重逢成全旧梦。遗憾沦为遗忘，遗忘成全无常……”
　　灵动的声音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词是那首无常如常，而曲则是那首月光之尘，何奈曾经用这首曲子安抚了无数生魂，今夜没有月光，却有天籁之音萦绕耳间。
　　云蹄转过身子，开始面朝魂海，面对的不是大海，自然不会有那美好的春暖花开，今夜应当是凉意渐深的秋月夜，奈何肆虐的怨气大煞风景。声音突兀的停顿了一下，又响起了一声叹息，而再度响起的歌声步入高潮，无数怨魂开始泛起了白光，圣洁而又光明。
　　像是漆黑如墨的大海上亮起了无数灯塔，云蹄的身子开始缓缓的朝空中飘去，而那些散了怨气的魂魄们也带着一脸的安详缓缓的朝着天空飘去。
　　当无数魂魄浮在空中的时候，整个天空仿佛被无数灯光照亮，朱绛儿双手抱头，似乎在抵抗着无边无际的痛苦，血色的瞳孔中开始多了一个黑色的原点，无数记忆在脑海中开始琳琳散散的浮现。云蹄淡淡的朝着她看了一眼，抬起头看向了涌动的天空……
　　天空中涌动的云朵仿佛带着某些不安，又带着某些愤怒……
　　当结界中所有的怨魂褪去了身上的怨气，泛着圣洁的光尽数浮在天空之后，云蹄终于唱出了整首歌的最后一句“桑田沧海，无常如常……”
　　一丝清脆的声响突兀的响了起来。大地晃动了一下，天空中划过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宛如这天籁之音震碎头顶的这片黄云，这片天……
　　陆家难无比震惊的盯着那道浮在空中的身影，天空中所有的魂魄都泛着淡淡的白光，以至于一身黑衣的她显得格外的突兀，特别是那身后微微浮动的八根尾巴，四黑四白，他惊讶的张大了嘴，脑海中思索着关于“八尾”的传说，思绪善未滤清，眼角处便忽然多出了一条裂缝，天空破碎了……
　　其实，是困着小院的结界破碎了……
　　四周的场景烟尘四起，无数的生魂愉悦的四散开来，宛如困鸟挣脱了牢笼，拼命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乳白色的光芒随着结界的破碎，如同湖水中泛起的涟漪一般远远的散了开来，结界外的所有人忽然感到了一丝明亮刺眼的光芒盖住了所有视线，而下一刻，便一同看向了那漂浮在空中的神秘少女……
　　她是谁？神仙？妖怪？是仙女下凡？还是妖女出世？
　　无数人产生了无数的猜想，尽管结界破碎后，他们恢复了知觉，但显然这战斗也就无法进行了……
　　所有的狡兽宛如潮水般朝着那空地涌了过去，“无闫”一行人也同一时间撤出了战局，朝着海大富所在的位置奔去，而海大富呢？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浮在空中的那道身影，眼神中竟然泛起了灼热的气息，嘴角微微一扯，似乎即将安奈不住心中某些激动的情绪……
　　嘴里轻声说道：“竟然是王级……只是王级就够了么？”
　　余音袅袅，魂魄四散，忽然空旷了的小院中，那身穿红色嫁衣的少女此时瘫坐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双手，那布满血腥的双手，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而在她的身旁立着一尊风化了的石像，那惨老的容貌虽然渐渐的在风中消失着，却依然看的出来，这不就是那个自称是易善的老人么？
　　此时的它就像小院的尽头处立着的那座牌楼，残旧不堪……
　　歌声渐渐平息，这嘈杂的一夜似乎也渐渐的安静了，虽然知道事情尚未真正结束，但心头泛起的那种疲惫让方文山再也无法支撑两个人的身体，将无双和青晓放在了地上，自己也倒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今就连他也看的出来结界消失了，这也以为回头就该和牌楼外的怪物们拼命了，心中便觉得怎么也得把这口气先喘直了再说……
　　可是这样的平静只存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他倒在地上看着天，天空中一道黄色的闪电一闪而过，一声闷雷粗暴的亮了起来，就在同时，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从云层中轰了下来，瞬间覆盖了那道漂浮在半空中的黑群少女……
　　“轰……”
　　闪电过后，这才是真正的平静，只见那少女也在那寂静无声的天空中缓缓的落了下来……
　　可是只有陆家难才看到了那缓缓落下的少女嘴角边竟然扬起了一抹动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