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何处平安

第三十二章 何处平安
　　谢零这个人有一个怪习惯，就是不喜欢暴露身上的皮肤，所以他的衣服几乎都捂到脖子，手腕以下还时常要带着手套。
　　他认为整个世界里的空气都是不洁净的，而人的鼻子有过滤的功能，可是皮肤没有。他曾告诉人们，皮肤也可以用来呼吸的，所以大家也要好好的保护皮肤。
　　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深层的含义他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皮肤也可以呼吸，所以如果把毒下到空气里，那么即使不食用，不呼吸也会中毒。
　　他虽然是个大夫，可是他主要研究的还是蛊，当然也包括毒。
　　大夫对自己身边的卫生总是很在意的，而用毒的人，则会很在意身边是不是有人想对自己用毒，这究竟是心理疾病还是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楚。
　　就世人所知，这世上是没有可以下到空气的毒的，那些迷烟之类的除外，这医学的角度说，下到空气里的毒应该属于气体，而迷烟毕竟还是小的颗粒物。
　　真正完美的毒气的状态应该是用特殊的方法把液体变成很小很小的水珠，这个在某一本古老的医术上有一些些的记载，但是至今没有听说有哪个人研究出来了。
　　萧摇和秦无衣看到谢零时，先是惊喜，然后表情就变得变幻莫测。
　　谢零摊了摊手，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萧摇和秦无衣对望一眼，对着谢零说。
　　谢零点点头，打量着桌上的名字，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秦无衣往往萧摇，然后对着谢零叫道：“阿零你先到这边坐一下嘛，宴席还没开始，我们聊聊天。”
　　谢零向殿外望了望，萧摇也往殿外望了望，然后对着秦无衣说：“我去趟茅房，你们聊。”
　　秦无衣歪歪脑袋：“我也想去茅房。”
　　“那你去？”萧摇撇撇嘴。
　　“我是真想去！”秦无衣气得跳脚。
　　“懒人屎尿多！”萧摇翻个白眼又好气又好笑。
　　“我马上回来！”秦无衣叫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这皇宫照理来说他应该不熟悉的，茅房的位置也应该不知道，不过他根本没有找人来问一下路，尽管那么多小宫女穿着鲜艳的小裙子从他身边一排一排的像跳舞一样飘过去，他眼睛都不斜视，大步往前走。
　　一直走到一处高墙的边上，找了个角落，踩着墙竖直着爬到了高墙的最上方。虽然每个人都觉得皇宫是高高在上的建筑，但是这并不意味的皇宫里的茅房就会建在最高的地方。
　　这高墙上当然没有茅房，只有一个哨岗一样的小亭子。它的作用大抵也是用来观察整个皇宫的情况的，在这里待着的人往往也武功高墙，因为最高的地方往往能纵观整个皇宫，一旦发生什么变故能很快的赶过去。
　　快是不够的，还要有能力处理。
　　秦无衣登上这个小亭子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纵观着整个皇宫的人，但是他确信这个人不是原先要顾及整个皇宫并且保护整个皇宫的人。
　　因为小亭子里不仅只有一个人，加上秦无衣一共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躺着，躺着的当然不是秦无衣。想想便知道，躺着的人才是真正皇宫里的人。
　　“阁下是？”秦无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畏缩的中年男子问道。
　　“天地门高楼看守刘金。”畏缩的中年男子说。
　　“您就是刘金？”秦无衣半是惊讶半是了然的说，然后作揖说，“晚辈秦无衣久仰前辈大名。”
　　“秦三公子有礼了。”畏缩的男子恢复一点神气，大概是秦无衣的礼仪给了他一点信心。
　　“前辈这是、、、、、、”秦无衣用眼睛瞄了瞄地上的人，意思了然的问道。
　　“哦，执行公务。”刘金看看脚边躺倒的人说道。
　　“监视谢零？”秦无衣试探的问道，他注意到，刘金的目光始终盯着宴席所在的宫殿的方向。
　　刘金挑眉，没有否定，秦无衣能找过来显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那么远都能看得清么！”秦无衣眯起自己一只眼对焦还是看不到宫殿里的动向，只能模糊的看到两条人影坐在一起，许是萧摇和谢零在说些什么。
　　刘金轻笑出声来，年轻真好，所以说为什么大家喜欢叫秦无衣秦家三公子而不喜欢叫他大侠，因为他实在是有一种公子爷的任性妄为的天真狂妄，而不像一个侠客。
　　“靠着吃饭的家伙总该比一般人要强上一些。”刘金点点头。他的确是以轻功出名的，但是他还有一双堪比千里眼的眼睛，作为一个看管，轻功是为高楼所必须的，而眼睛则是每一个看管都需要的。
　　“阿零真的被天地门关押起来了？”秦无衣像是无意的问道。
　　他眼睛还是半眯着看着萧摇和谢零的方向，没有注意到刘金的眼皮和身体的细微的颤动，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刘金说：“是。”
　　“多长时间了？”秦无衣问。
　　好久没有得到回答。
　　他回头，看到刘金紧闭着嘴。明白是自己多问了。挠挠脑袋，嘿嘿嘿的傻笑起来。他说：“我最后有一个问题。”
　　刘金已经做好闭口不谈的打算了，但是秦无衣问出的问题他最终还是回答了。
　　秦无衣问：“请问茅房在哪个地方？”
　　秦无衣去了茅房，萧摇便和谢零谈起天来，话题贴己而随意，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最后还是谈到西苗的一种茶叶上经常长出的一种虫子的寿命这个话题的时候，谢零终于憋不住了，他无奈的说：“我答不上来了，你有什么问题便问吧，不要再这样拐弯抹角的了。”
　　萧摇拿起桌上用来当零食的花生，剥开一粒，仰头一抛丢到嘴里，嚼吧嚼吧的说：“从到秦家分离后你去了哪里？”
　　“天地门。”谢零说。
　　“天地门的人把你带走的？”萧摇再一次确定。
　　“你们不都看到了么？”谢零用下巴指了指远方的高墙，“得以来婚宴都还算特许，毕竟是天地门头头初静的婚礼。”
　　“因为什么原因他们要抓了你？”萧摇问。
　　“我说了你可别笑。”谢零看看左右没有人，小声的告诉萧摇，“嫖娼。”
　　“什么！”萧摇的嘴都合不起来了，“别闹了阿零，你是谁啊。”
　　谢零紧抿着嘴不说话。
　　萧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说笑，谢零也本来不是一个会说笑的人。
　　萧摇伸出三指对着天，意思是发誓的意思，谢零才接着往下说：“秦无衣有和你说过么，他救我那会儿我正在几个女人的温柔乡里。”
　　“嗯，大概这个意思我懂。”萧摇点点头，“但是嫖娼这个事情，天地门不管的吧。”
　　“本来是不管的。但是你知道我在的那家青楼是什么地方么？”谢零问道。
　　“云中仙。”萧摇答。
　　“是的，云中城的云中仙。”谢零点头。
　　“然后呢。”萧摇不耻下问。
　　“你想到了什么？”谢零反问。
　　“征夫人和青要宫七十二氏？”萧摇迟疑的说。
　　“是的。云中仙是云中城主征夫人的产业，但是谁知道征夫人和青要宫到底什么关系呢。离得这样近，到青要宫的船只都是由征夫人控制的，可是征夫人从来都对外宣称和七十二氏毫无关系。谁信呢？”谢零说。
　　“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萧摇越发的不明白了。
　　“我向来是不去那类地方的。”谢零说。
　　“我知道。”萧摇想到曾经秦无衣把谢零带到那种地方然后谢零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萧摇一笑，似乎也勾起了谢零的悲惨回忆，于是谢零又瞪了萧摇一眼。萧摇只得用本来举着的手捂住嘴巴：“我不笑，嗯，我不笑，我什么都没想到。”
　　谢零继续说：“我是被抓去的。抓我的人是青要宫的人。”
　　“青要宫的人？不是云中仙的姑娘么？”萧摇想起秦无衣的描述，什么红衣裳的女子之类的。
　　“不是，是青要宫的人，只不过潜伏在云中仙罢了。”谢零摇摇头。
　　“所以天地门就要抓你？关你什么事呀。”萧摇不解的问。
　　“因为有人告密说青要宫的人潜伏在云中仙，而朝廷的人正好比我晚一步离开那里，我离开云中仙后，朝廷赶到时，云中仙已经没有了。”谢零说。
　　“什么叫没有了？”萧摇问。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谢零说，“什么也没有了。”
　　“搬走了？”萧摇说。
　　“不止。我走的时候是夜里，第二天凌晨朝廷的人马赶到的时候——”谢零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接着他的话说了。
　　“云中仙原来所在的地方就变成了一座府邸。”
　　“初静！”萧摇听声音回过头，看到果然是初静，“你不用接待客人么？”萧摇问。
　　“王长康在接待我就回来了，我对他做事比对我自己做事情放心，更何况我想来看看谢零谢神医。“初静说。
　　谢零挑着眉说：“您看。”
　　“哎哎哎，别这样，别这样啊。”萧摇挡在两人中间，做和事老状。
　　“谁被莫名其妙的关了这样长时间都会不开心的。”谢零说，可是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初静看着谢零说，“我继续啊，萧摇你听听看我们该不该把他带回来。”
　　“嗯，你说。”萧摇拉了拉谢零的手，对着初静说道，这时候他的整个人不自觉的慢慢的朝谢零这边退了一步，看起来像是两个阵营，和初静对立着，初静的表情更加的不好看了。
　　“那座府邸正门上写着谢府。”初静说，一语仿佛雷霆，劈在了萧摇的心头。
　　“谢府？”萧摇重复道。
　　“是的，谢府，而且云中城的百姓都称谢府为神医阁。”初静嘴角一弯。
　　萧摇感到自己握着的谢零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们的人马求见了谢府的主人，管家说主人不在。”初静继续娓娓道来，“然后我们找人化妆成病人求救，倒是进了府了，给病人看病的并不是主人，但是把了脉以后就给了我们一副药方。”初静从怀里摸出药方，递给萧摇。
　　萧摇看了一眼，说：“好像没什么问题。”
　　“你看到药方上的四生枝了么？”初静问。
　　“嗯。”萧摇点头，“那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初静说，“药也是在谢府配好以后交给我们的，但是后来我找了很多大夫问四生枝是什么药材，没有大夫认识，直到后来求问了郭逢高先生，郭先生告诉我四生枝是没有，但是古书上倒是有记载四生汁，是一种很少见的配方，这个配方现世好像是西域蛊王一脉的传承。”
　　萧摇看向谢零，谢零没有否认，他只是说：“这是诬陷。”
　　“为什么要诬陷你？为什么青要宫要抓你？还是你就是青要宫的人？”初静咄咄逼人。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清者自清。”谢零说完这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初静看了谢零一眼，转身也走了，想来还是要去接待客人的。萧摇看初静走了，谢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喝茶，动作徐徐，也不像太生气的样子。于是挠了挠脸走过去靠近谢零说：“阿零我其实还是挺理解你的感受的。”
　　“你不会理解的。”谢零说。
　　“怎么不会？我也被天地门误会过。而且现在好像也没有人还我清白。”萧摇摸摸鼻子，他说的是靖侯爷被杀的事情。
　　“你是自是清白，你坦坦荡荡。”谢零看了萧摇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他的眼神很奇怪，看得萧摇突然觉得心里的悲伤都被勾了起来，他摇摇头甩走这种感觉说：“好像你就不是清白坦荡的一样。”
　　谢零听了，深吸一口气，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萧摇看他的样子，于是说：“你心里有事。”
　　谢零又叹气。
　　“说出来听听。”萧摇笑眯眯的问。
　　“或许照初静说的，我的确该被关起来。”谢零轻声说。
　　“为什么这样说？”萧摇问。
　　“你一定不知道天地门为什么要关我。”谢零说，“因为他们觉得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准确的说是有皇帝想要的东西。”
　　“那你有没有呢？”萧摇想了想问道。
　　“我的确帮青要宫保存了一个秘密，但是确实是无意的，现在是骑虎难下。”谢零说。
　　“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萧摇有些被谢零说的事情吓住了，故作轻松的拍了一下谢零的肩膀，才发现谢零的身体僵硬得吓人，“有那么可怕？是什么哦？”
　　“你知道为什么青要宫要抓我么？”谢零问道，又自问自答的说，“哦，我记得，你好像也知道一点，你还问过我呢？”
　　“什么呀，阿零你醒醒啊。”萧摇摇了摇谢零，谢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谢零没有理会萧摇继续说道：“青要宫真的拿到了还魂药的药方，还有不老药的药方，两个药方都在他们手上，很不巧的是两个药方需要的引子都必须要靠蛊。儿女成狂你知道的，还有一个九转还魂。这两种蛊也刚好是我师父一脉才会的。”谢零说得很悲伤。
　　萧摇当然知道，谢零的师傅蛊王已经仙去了。
　　这江湖中的关系，师徒关系往往堪比血缘关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是只是一句响亮的好听话。确实师傅赋予徒弟太多的东西了，而江湖里的技艺传承也简直像是生命的传承，你接受了师傅的知识越多，你能感受到的东西就越多，对于师傅的感激也就越多。而且还有很多的师徒也是养父子的关系。
　　“青要宫真的想复活七十二氏。”谢零最后说。
　　“这么说他们应该保护你才对啊，抓了你怎么又会拱手让你跑了？”萧摇问。
　　“因为我根本没有答应帮他们做事情！他们又杀我不得，只得想办法折磨我。”谢零说。
　　“所以陷害你，让你陷入牢狱，陷入不白之冤。”萧摇说。
　　“嗯。”谢零点头，“还有另一层。”
　　“哦？”萧摇好奇。
　　“牢狱里总会有死人，我可以实验。他们虽然有药方却不敢用七十二氏来实验。”谢零说。
　　“难怪他们要偷走尹小惜的尸体。”萧摇喃喃道，“可是你所需的材料呢？牢狱里怎么弄到那些材料药材之类的？”
　　“大概是天地门也有他们的人吧。我不知道。青要宫神通广大，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谢零问道。
　　“你好像对青要宫没那么大的反感。”萧摇问。
　　“他们做了什么坏事我只是听说，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会相信。”谢零说。
　　“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天地门，你就清白了。”萧摇最后问道。
　　“因为皇帝也想要长生不死。”谢零说，“他已经在做了，你没看到么？尹小惜。”
　　“这个你也不是亲眼所见吧。”萧摇问，“你恨当今圣上。”
　　“儿女成狂不是那么容易养的，这只蛊母是我师父留下的，当年献给了西域王族，而后来西域王又献给了当今皇帝。这世间儿女成狂的蛊母只有一只，在谁那里就是谁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没什么解释的。”谢零闭上眼说。
　　“我原来以为他只是冷漠，想不到残忍到这样的地步。”经过谢零的解说，萧摇想到了曾经提到的，儿女成狂要养在使用者亲属的身体里，这样才不会血缘排斥。
　　尹小惜就是梧凤公主，皇帝的亲生女儿。
　　“好像青要宫还带走了梧凰公主？公主府那个是假的。”萧摇这样说。
　　“我只能说，现在这些公主待在皇宫可不比待在青要宫安全。”谢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