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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委以重任

月如璟,情如绣 小燕 2025-01-03 11:17
第十章 委以重任
  清晨的阳光点点透过窗隙,懒懒落在薄被上,凌天霁被窗外桃枝上跳跃的鸟雀吵醒。强光太过于晃眼,让他不由得微眯了眯眼。愣是呆了小片刻,才回过神来。
  日头渐高,晨练时辰快过了。心里暗叫不好,急急翻身爬起,却觉头皮一阵阵发紧的疼,脑后也似有千金重,昏昏沉沉十分不适。手指轻按了按额头两侧,不经意间一瞥,却见桌上摆着热乎乎的稀粥和色泽清爽的开胃小菜。
  脑子里飞速运转,依稀忆起昨夜借酒消愁的情形,不由苦笑,宿醉后的感觉果真是折磨。
  看到桌上的饭菜,顿觉腹中空空,胃里一阵火烧火燎,便穿好鞋袜,快步来到院中井边漱洗。
  凌母刚打扫完院子,此时正缓缓浇着墙下的菜地。见他醒来,免不了笑斥几句,叮嘱他以后少喝点,酒多伤身之类。
  这是案发以来凌天霁在家睡的第一个懒觉,体会到母亲絮叨里的点滴关爱,凌天霁心里暖暖的,他十分喜欢这种感觉。唯有在家里,他的心才会有那么一刻是真正安宁的。
  晨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十分惬意,让他一扫萎靡,整个人亦精神不少。
  目光暗暗扫过院子的每个角落,却并未见到萧映月的身影,心中竟有些失落。
  想见又怕见,凌天霁心情矛盾的喝着粥,跟母亲闲聊了几句,终是忍不住,假装随意道:“萧姑娘人呢?”
  凌母笑道:“城南的王员外喜得贵子,府上的老管家找上门来,托我做了些婴孩的衣衫鞋帽,映月天刚亮就送去了,料想也该回来了。她去之前在巷口买了小汤包给我,又说你昨夜喝了太多酒,还特意熬了粥给你。”
  “哦……”凌天霁细细听着,嘴角不觉扬起一抹微笑。原来是这样,心中担忧一扫而光。
  真是善解人意的姑娘,心里不免赞叹道,好感顿时又多了几分。
  凌母并未察觉到儿子细微的表情,犹自碎碎道:“映月在我家住得久了,我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她那个远方亲戚至今还没消没息,怕是难寻着了……这下更好,我心里就想着她能在我家住一辈子多好!”说最后一句时,意有所指的望向凌天霁,不再清明的眸子里满是期盼。
  凌天霁对母亲的心思心知肚明,不由俊脸泛红,埋头喝掉最后一点粥,掩饰了自己的窘态。
  凌母将儿子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明明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一提到娶妻生子上,就这般含糊其辞,真不知这性子像谁,念至不由叹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跟我同岁的老太婆早就含饴弄孙了,你是要我百年之后满腹遗憾的去见你爹么!”
  “娘,大清早你说这些做什么!”凌天霁急急止住了母亲的话,涩然道:“做我们这行的,终日奔波,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是怕连累了人家姑娘……”
  “我不怕什么忌讳,别又拿这话来搪塞我老婆子!”凌母甚是不悦,见儿子一脸愧疚,继而语气又稍稍温和了些:“霁儿,你心中所想,娘还不知么?姻缘这种事是上天注定的,你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终究是要离开的,留你孤伶伶一个人在这世上,我能瞑目么?!”
  一席话说得凌天霁既惭愧又汗颜,颇为心酸。
  凌母握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娘知你公务繁忙,但哪有忙完的时候!我看映月就不错,品行样貌样样都好,处了这么些日子,心里委实难舍。娘实在不想她嫁到别人家……要是能做我的儿媳妇,我就是闭眼也是笑的,喝水都是甜的。霁儿,你懂娘的意思么?”
  映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凌天霁不由皱眉,一想到萧映月有一天会嫁给他人,成为别人的妻,心头好似一团棉花般堵着,闷闷的,让他很不舒服。
  芸袖,他心中一道一想便痛的伤口。且不说自己与她身份天差地别,就单是那七年的光阴,便已在他两人间划下了深深的鸿沟。
  或许,母亲说的对,他是该跟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好好考虑将来了。
  眼下他需要时光去遗忘,为自己青春年少时追逐过的梦划下句点。芸袖,你一定要好好的。
  就在他思绪万千时,院里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刀小六已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说是知府大人有急事要他速速回去。
  凌天霁收回心神,戴上母亲递过的捕快帽,拿起佩刀带着刀小六立即动身。
  行至院门口时,萧映月还未归来。
  凌天霁伫足深深看了看她的厢房,扭头匆匆向衙门奔去。
  于大宋而言,这的确是件大事。
  如今天下大势,北有金国,西南有大理,西北更有蒙古、西辽和西夏几国并立,前几日更有西北急报,说西夏国屡次入侵边境,滋扰生事,令民众苦不堪言,这几日方才消停。宁宗为此深感忧心,本就年迈体弱,听闻此讯病情愈是加重,无奈之下此事只得交予太子和大权在握的史弥远定夺。
  翌日,朝堂上两个党派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太子竑一派主战,认为对弹丸之国的西夏应予以坚决反击,方能彰显大宋天威。
  而史弥远一派主和,认为现今天下太平,此番开战就算我方取胜,也势必会损兵折将耗损国力,而金国和蒙古一直虎视眈眈,倘若乘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双方对峙时,又有急报来奏,说是西夏国王子李德兴不日便要亲赴临安。这李德兴乃西夏神宗第三子,西夏国刚登基不久的新皇李德旺的胞弟,他与新皇手足情深,此番前来,意欲明显。
  双方都未料到事情会如此演变,事出突然,只得暂时放下分歧,匆忙之中做迎接准备。于是便有了凌天霁被匆匆召回一幕。
  太子府书房内。
  凌天霁赶到时,房内已是济济一堂。凌天霁官卑职小,行礼后便静静的立在了最角落,默默听着一帮大臣、士大夫满腔义愤,侃侃而谈。
  “我大宋民富国强,众安道泰,区区一个西夏国何足为惧?史相这般畏首畏尾毫无气节的言论,真是辱没了孔孟先生的诸儒之学!”说话的,是当朝礼部侍郎袁修进,他正义凛然,面上一片忧愤之色。
  “不错,今日朝堂之上,居然提议效仿昭君出塞、文成入藏,主张和亲之策,这万万不可!”他话音刚落,一位胡子花白的官员立即起身,摇头晃脑附议道。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凌天霁心下已大致明了,深知自己人微言轻,还轮不到自己高谈阔论。悄然睨了眼上座的太子,只见这位身形消瘦的青年,因常年深居东宫,淡若白纸的面上此刻却因群臣高昂愤激之词影响而显得异常红润,他此刻小抿了下手中的香茗,轻轻抬手,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众爱卿所言正是吾心中所想!吾也深知在座的各位都怀有一腔忠君爱国之心,圣上听闻想必也倍感欣慰罢!今日召集大家前来,还想就西夏王子来我朝一事从长商议。”
  “圣上将此重任交予殿下,对殿下的看重和信任不言而喻,下官在此先恭喜殿下了!”说话的乃当朝御史,太子话音刚落,便已起身一番溜须拍马,众人皆是一番附和。
  此话深得太子竑心,眉目间也颇为得意,见座下靠他最近的真德秀目光淡淡,泰然自若,忙神色一正,垂头向他请教道:“不知恩师对此有何高见?”
  真德秀身形偏瘦白须飘飘,宽大的衣袍自他身上颇有一番风骨的气质,看似寡言,一双小眼睛却闪烁着智慧且锐利的光芒。他不以为然兀自道:“靖康耻,犹未雪。我大宋泱泱大国,岂可为了短暂和平,做出此等与非类结亲之事!”见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满意的捋了颌下须发继续道:“那西夏王子此番来朝,为显我朝天威,自应以礼相待,却也不可曲意逢迎失了气节,恩威并施,让尔等不敢再滋扰我边境子民才是。”
  他一席话语调平缓,语气却不容置疑的坚定。太子闻言,如醍醐灌顶,内心尤为钦佩,抚掌赞道:“恩师此言让吾很是感动!此法甚好,就按恩师所言筹办!”
  他言毕,当下又是一番赞美歌颂之声。
  而后一干幕僚又纷纷各抒己见,就迎接一事的细节做了讨论。
  “圣上龙体违和,不知太医今儿瞧了后,可有好转?”出言的乃刑部尚书姜宥庭,他对此事分外忧心。
  太子竑原本笑意盎然的脸瞬间黯了下来,睑目低声道:“前阵子太医院会诊过了,效果甚微。吾为此也是寝食难安甚为挂心,却又想不出其他法子!”
  在场官员闻言纷纷献策,有说张贴皇榜募招天下名医的,有说用民间偏方的,更有建议让司天监请示卦象的,最后被太子一一否决了。
  此时侍奉太子多年的内侍官汪公公在一旁细声提议道:“殿下何不请小瑢王爷回来为官家诊治?凭他的医术,官家定能无恙!”
  汪公公声音不大,众人却也都听的十分清楚。纷纷作恍然大悟状以示赞同。
  汪公公口中的小瑢王爷,正是赵璟之。此乃太宗皇帝赵匡胤次子赵德昭的玄孙,从小天资聪慧,六岁便博览群书,尤擅丹青笔墨,极富才华,后又师从江湖名医“赛华佗”,一手绝妙医术当之无愧“妙手回春”的赞誉。按祖制,他袭封安定郡王,无奈他无意名利仕途,整日四处游历,行踪飘忽不定,算是个闲散王爷。
  太子竑精神一振,可片刻欢喜后面上又愁云密布,叹道:“我岂能不知他医术超群,只是他向来不喜束缚,眼下去哪里寻他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众人脸上也是一片忧色。
  汪公公安慰道:“殿下莫要忧心,事关官家龙体康泰,咱家和列为大人定会全力以赴,寻小王爷来都城。”
  众人皆是齐声附和,太子竑见状,心下稍宽。
  凌天霁在脑海里拼凑半响,对这个声名显赫的名医王爷委实没什么印象,正思付间,突然忆起半月前的深夜,在船上曾偶遇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清晰记得,那位青年在自己一再坚持下,万般无奈中摸出的镀金令牌上,骇然写着两大大的“安定”二字,下方一行篆书清晰署名正是赵瑢。
  原来是他!当时见他虽是一身布衣,却难掩身上尊贵之气,瞧情形那夜他便是要出城,如今要寻他踪迹,怕是很难了!
  正暗自遐想间,猛然听到太子亲点自己的名字,便从容出列。行至屋中,对太子抱拳施礼。这是他首次在这样的场合下露脸,深知太子良苦用心,无奈下对众人又略略施礼,以示礼节。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又见太子亲点其名,重视之意十分明显,不敢怠慢,均纷纷回礼。
  太子竑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将迎接时期的护卫重任交予了凌天霁,并当即要求在此期间各部全力配合六扇门。
  因前不久的官员被害一案至今未破,都城百姓为此惶惶不安了好一阵,如今又有此等大事,任谁都深知这护卫任务有多重大。
  凌天霁表情凝重,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又是太子亲嘱,丝毫没有推拒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去。
  出书房时,日头如烈火般,灼得人有些难耐,连蝉儿也有气无力的嘶叫着。
  凌天霁正了正帽子,眯眼打量了下太子府。跟上次来府邸时,差不多景致,后花园的小路两旁木芙蓉花开得正艳,粉白相间,团团簇簇,煞是好看。
  凌天霁此刻却无心赏风景,星眸微闪,不觉间望向上次的秋千处。许是此时太过炎热,府内家眷们已在深宅内避暑,丫鬟婆子们正在阴凉处偷懒歇息,总之整个后花园此刻静悄悄一片。
  距大觉寺别后,便再也没见过芸袖。心内不是没有惦记,但自那以后,他已更清楚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或许,他只需知道她过得好,过得幸福就够了吧?
  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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