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酸涩难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酸涩难当
　　自那夜后，青鸾便连夜搬入了最靠里的小院。任赵璟之如何劝说，她仍我行我素，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赵璟之无奈，只得依她。她的性子太过倔强，这样的事怕是一时难以接受。
　　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平复吧……还好她仍在自己身边。
　　青鸾心有怨气，自是不愿与他碰面。就这样，前几日还卿卿我我的小两口，眼下却形同陌路。前后院子间的沉闷气氛，不光赵璟之，连下人们也如履薄冰，伺候的同时愈发小心谨慎。
　　“回禀王爷，娘娘今晨不曾用早点，安总管悉心熬制的燕菜粥已原封不动端了回来。”
　　“娘娘昨夜睡得很不安稳，夜里还曾哭过……”
　　“娘娘这几日除了发呆，便是拿着一样东西默默流泪，王爷，您去看看吧……再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住。”柳絮儿眼泪汪汪，伏地小声乞求道。
　　赵璟之默默听着，一颗心早已拧成一团，犹如针扎。对于爱妻，他何尝不担心不心疼，可是他眼下过去，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想来真是悲哀，明明是身份尊贵的郡王，却被王妃冷落一旁。那滋味，不比打入冷宫的妃子强。更要命的是，他只能趁她熟睡时，才能偷偷过去看一眼，替她诊脉、掖被角，放些自行调制的助眠熏香。
　　这几日天色阴沉，寒风凛冽，建康城进入了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节。从昨儿下午开始，又洋洋洒洒落了一层薄雪。
　　翌日一早，雪停了。阳光照在银装素裹的世界，分外美丽妖娆。
　　青鸾半依在床榻，望着外间迷人的雪景，径自发愣。回想起前一次下雪的日子，愈发觉得伤感而讽刺。
　　那时的赵璟之为自己深情作画，说尽甜言。她也一度迷失在他的温柔里，与她极尽缠绵。可曾想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尽管不知真相，她却从中大致猜到了些许。那名叫凌天霁的男子为何会用那样心碎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何会在紧要关头救下自己，又为何会欲言又止的送她一枚兽形腰牌，这种种一切，无声的说明了一件事。
　　他就是那个曾与她相许终身的男人！一定是！
　　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她竟然背弃了诺言，堂而皇之的成为了别人的女人！
　　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她是震惊的、是慌乱的、是极为羞愧的。不堪的境遇更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痛不欲生。
　　青鸾恨赵璟之，更恨自己。她无法原谅自己。这么想着，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这时，门外一阵轻响，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泪眼朦胧间，只见门口闪过两道熟悉的身影，是婉音和黎玉娇。
　　“姐姐！”黎玉娇口中唤着，顾不得满身湿气，急急朝她奔去。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相较之下婉音沉稳的多，走向青鸾时，面上仍是一派惊讶。
　　这哪是前几日明媚风致的郡王妃？粉脸苍白，神色恹恹，水盈盈的美眸肿的跟核桃似的，本就精致的瓜子脸越发显得下颌尖尖，令人不忍细看。
　　“你们怎么来了？”青鸾吸了吸鼻子，勉力扯出一抹笑意。
　　“姐姐，你怎么会这个样子？”黎玉娇蛾眉紧蹙，忽地拔高了音量：“莫非是表哥欺负你了？”
　　见青鸾不语，她气急，忿忿道：“这才成亲多久，怎么就这样了！瑢表哥也真是，什么不学，偏跟那混蛋黎晏殊一个德行！”
　　她骂着，又无比心疼的掏出手绢，替青鸾拭泪道：“姐姐莫哭了！你再哭，腹中孩儿也会不开心的……”
　　青鸾冲她感激的点点头，总算止住了泪。睇向婉音时，只见她一脸戚戚，眼神中有怜惜和闪烁。
　　青鸾心头一阵刺痛，原来婉音从头至尾都是知情的。难怪每次问她以前的事，她总是含糊其辞，想必也是赵璟之授意的罢。
　　“娘娘，您得保重身子才是……”婉音扶她起身，在铜镜前坐下。
　　她双手翻飞，帮她挽髻时轻声劝道：“妾身知道您委屈，可事已至此，唯有向前看才是……表小姐说的没错，您现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孩儿，所谓母子一体，您忍心他也闷闷不乐麽？”
　　青鸾闻罢身子一颤，手心的篦梳“咣当”落地。
　　她惨白着一张脸，不顾黎玉娇在场，紧紧攥住婉音的双手，急道：“婉音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腹中的孩儿到底……”
　　婉音大惊，已猜到她想问的问题。见青鸾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截住了后面惊心动魄的话：“娘娘一定是累了，切不可胡思乱想……”
　　“可是婉音姐，我真的很想知道……”青鸾胡乱掰开她的手，泪眼朦胧的望着她。
　　婉音面色一白，倏地噤声。
　　她不太清楚青鸾以前的事，却也认识凌天霁。当听闻他遇害的消息时，心头也很是难过。对于三人的情感纠葛，她自是不敢妄加评论，更何况关系到王府血脉这样的大事，她哪敢乱说。
　　“婉音姐……”青鸾见她沉默，心知其中定有隐情，愈发苦苦哀求，弄得黎玉娇一头雾水。
　　就在孟夫人万分为难间，门外有柳絮儿的声音传来：“王爷……”
　　她这一唤，生生打断了青鸾的询问，婉音也如获大赦般长吁了口气。
　　“娘娘起了麽？昨儿夜里睡得可好？”赵璟之的声音低低传来，听话音似乎很是疲惫。
　　“回王爷，孟夫人和表小姐正在与娘娘梳妆，娘娘昨日夜里睡得挺沉。”柳絮儿恭恭敬敬答道。
　　看来是那助眠香起了作用。赵璟之点点头，吩咐道：“去厨房盛些白凤汤来，再拿些她爱吃的栗子糕。”
　　说罢袍角微掀，大步一迈，人已来到了屋内。
　　“见过王爷。”
　　婉音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黎玉娇也缓了缓挑选衣裙的动作，冲他微微皱眉道：“表哥，你欺负姐姐了？”
　　“哪有的事……”赵璟之面上堆笑，含糊的说了句。眼睛却一瞬不瞬盯在那道纤弱的人儿身上。
　　青鸾一见他来，整个身子顿时僵作一处。她并未回头，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手指却微微有些发抖。
　　“娘子今日的精神看来好了许多……”他俊眸微掠，直直睇向镜中素面朝天的青鸾。未施脂粉，她依旧美得令人屏息，眉目间的憔悴却又让他无比心疼。
　　青鸾闻言冷冷一笑，嘲讽意味颇浓。美眸轻移间，不经意与他四目相接，心头顿时一震。
　　赵璟之今日仍旧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愈发衬得俊美翩然。那双熟悉眸子里，满是担忧和牵挂，却又比往日多了份克制。
　　两人就这样静静望着对方，不再有话。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般。婉音心知小夫妻有话要说，忙轻碰了碰一脸不解的黎玉娇，打算回避。
　　青鸾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忙出言唤道：“婉音姐别走！”
　　婉音身形一顿，无奈止步，讪讪立在一侧等她发话。
　　“月儿许久未见夫人和表妹，心头定是难舍。两位不如在此多陪陪她罢……”见前几日还和风细雨的小女人如今对他避若蛇蝎，赵璟之心头难免失落，但这种夫妻间的小嫌隙，他不想外人知晓，于是若无其事提议：“城外的净瓶山庄乃本王的别苑，宅子前后种植了数株红梅，今日雪后初霁，正是赏玩的好天气……”
　　“人怜红艳多应俗，天与清香似有私。”婉音低吟了句，浅笑道：“听王爷这么一说，妾身还真生了几分观赏的兴致。”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下就去罢！”赵璟之冲她赞许的点点头，望向一言不发的青鸾道：“娘子这几日心绪欠佳，出去走走对身心自是有益。”
　　黎玉娇听说可以出去玩，自是一声欢呼拍手叫好，临末还不忘对青鸾一番游说。
　　青鸾静静坐着，方才两人的一唱一和自是听入耳内，心头却是冷笑涟涟。她现在越看赵璟之越觉得深沉，他看似温和无害，却最是磨人，偏偏每次都能得偿所愿，逼得她无路可逃，要知道软刀子杀人也是见血的。
　　于是任他和婉音如何唱双簧，黎玉娇怎么苦劝，她都无动于衷。
　　其实出去赏梅是不错的提议，远比呆在这个小院子来的好，可她不愿与他同行。真相一日未解，她便做不到原谅。
　　“王爷，司空大人到了，请您去别馆一叙。”就在陷入僵局的当口，佑安小跑着奔了进来。
　　恩师来了？！赵璟之微愕，接过佑安奉上的信函，匆匆过目后，眉峰低压，面上一派肃然。
　　看来今日赏梅之行怕是要落空了！眼下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需要去办。
　　于是略带歉意望向铜镜中的小女人道：“着实不巧，本王眼下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去了。改日罢，改日我陪你去……”
　　他话音刚落，熟料一直默不作声的青鸾却一反常态，笑盈盈起身，平视赵璟之，双眸清澈明亮，却又静若止水：“不必了王爷，难得婉音姐和娇娇有兴致，妾身决定现在就去……”
　　赵璟之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见她对自己冷淡而客气，不复往日款款柔情，心下更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