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窥见(上)
楚芩乘着马车出了宫门,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平阳城中的街道上,此时已是午时,阳光正是耀眼之时,楚芩坐在马车之中,还不时的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出去看平阳城中的热闹。
她猜想扶湮应是去了小院,因为,她知道的他,是除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其他去处的,他本不是南国之人,在这里更没有家人,而那群自小就成了孤儿的孩子们自然就成了他的家人。
不知为何,这几日,扶湮出宫的次数好似有点太多了。
楚芩淡笑,只道他对阿齐他们真的很好。
她这样突兀的寻过去,应该不会吓着他吧?
思及此处,她低眉看了看手中的锦盒,面上禁不住就是一抹笑意,这本《唤寒》曲谱,扶湮他,应是会喜欢吧?
只要一想到扶湮收到这曲谱时,会对她温和的笑,她就禁不住一阵喜上眉梢,好似现在的她,越来越容易满足了。
马车缓缓的驶过东城,渐渐进了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楚芩又听到商贩的吆喝叫卖声,以及行人的讨价还价声,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掀帘去看,入目仍是如印象中的一样,嘈杂热闹的集市。
楚芩索性将帘子彻底的掀起,就这么沿途看过去,这也算是她打发时间的一个兴趣了,看这些人,就好比看到了世间百态,她总是能从中寻找到乐趣。
忽然一个耍猴的入了楚芩的眼,只见一大群人团团围住的中间,隐约露出一个身穿粗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手中牵着一根长绳,而长绳的另一端,正系着一个金黄色小猴子的脖子。
在人们的新奇和喝彩声中,那小猴子听着中年男子的指挥,不停的做各种有趣或是高难度的动作,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
如此有趣之精,也难怪能够引得众人的注目了。
饶是楚芩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被那小猴吸引去了目光,真真是可爱得紧,她甚至都想上前去摸一摸那小家伙的头了,看那绒毛多多的模样,想必摸起来一定柔软的很吧。
当然,于她,这也只能是想想便罢,且不说她身为公主的身份,就不宜在这样嘈杂的市集之上抛头露面,还要去人群之中拥挤;单说她此时急着赶去寻扶湮,就没有时间和心思停车了。
心情自是好的,一路沿途观景,马车行驶的也很快,所以,只是不消多时的功夫,马车不知不觉的就驶到了小院儿所在的街区。
望着越来越近的路途,楚芩的心中有略微急切,同时又有些胆怯,她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又不是第一次与他相处了,怎么这会儿还是会这样的焦虑不安呢?
这样可真不像是她呢!
转念一想,不禁摇首,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马车拐过一个弯道,楚芩觉着应是快到了,她将车帘子稍稍掀开一小条缝隙,从中探目去看。
果真快到了,她可以看见隔了两个房子的小院儿露出了头,心下的紧张更甚,她如此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过去,会否太过唐突了?
然而,此时的情形是,她没有时间去多想,因为马上就要到了。
正当楚芩准备放下车帘之际,却忽然有两个修长并肩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中,令她错愕间,投目去看。
两个人,一个身穿一袭白衣飘然,一个一身火红裹身妖冶;二人并肩行走,白衣之人,墨发随风轻起,精致的眉眼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尽管淡的很,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得出;而在他身侧,那名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则是一张妖冶十足的面容,火辣妖娆的腰身,她紧紧地靠他而站,二人没有说话的并肩往前行走。
再看他们二人出来的地方,显然是拐了一个弯儿,而那个弯儿里处,不是别的地方,却正是楚芩要去的小院儿。
没有错,这两个并肩行走的人,白衣的那个不是别人,却正是楚芩要去寻的扶湮,而他身侧的那名红衣女子,她却眼生得很。
这是个什么情况?
楚芩一双美目被眼前之景惊得瞪大起来,她有些懵,又有些莫名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扶湮身边的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是谁?她为什么可以离他身边这么近?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对她笑?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自楚芩的脑海之中生出,她已经完全的没了辨别能力,现在的她,思绪混乱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能来告诉她,这二人,这二人是怎么回事?
混杂的思绪令楚芩的面色变得很不好看,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渐行渐远,慢慢的走出了她的视线,她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直接掀开车帘,对那赶车的车夫道:“停车,我们掉头。”
——楚芩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有一天,她会像做贼一般的跟踪在别人的身后,而这个人,还是她最为在意的人。
她不想欺骗自己,她对扶湮和那个陌生女子之间的关系很在乎很在乎,在乎到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冲到两人之间,抓住那女子的衣襟,与她问个清楚明白。
然而,她最终却选择了静静的跟在二人身后,她想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是要去做什么。
也许,她现在这样,在熟知她的人眼中看起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但是,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她觉得,她变得很彻底,自从遇上扶湮的事情之后,她就变得不再是曾经的她了。
不知不觉之间,她会随着他而变动自己的心情,会改变自己的习惯,会不自觉间就被他牵动着,她好像再也找不回最初的那个肆意无惧的楚芩了。
她不喜欢别的女子和他靠的太近,不喜欢她们看他的眼神,很不喜欢。
她承认这个样子的她有点偏执,甚至是有些痴狂,可是她别无他法,因为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那颗在乎至极的心。
也许,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会走上万劫不复也说不定,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楚芩的马车远远的跟在那二人身后,因是驶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所以,并没有被他们发觉,楚芩透过那车帘露出的小缝隙暗暗的偷看着那二人,她注意着他们不疾不徐的步伐,又靠近非常的身子,而那名陌生女子,还时不时的故意拿手去碰扶湮的手臂。
这些都看在楚芩眼中,令她嫉妒的有些发狂。
马车渐渐的跟着他们驶出了热闹的街市,楚芩看了看周围皆是来来往往的男女情侣,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竟是要去那垂柳摇曳的护城河边。
护城河水色清秀,柳树生姿,实在是一个风景宜人,适宜青年男女谈情说爱,培养感情的好去处;不单是这样,甚至就连已然成过亲的年轻夫妇,或是在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的老夫妻,都会时不时的来这里,找一下当初的甜蜜。
这一新的认知,令楚芩心中愤意突生。
他们二人为何要来这里?
这样的暧昧,难道,他们之间是那种关系?
可是,怎么会,她所知道的扶湮,明明就是独身一人,何来的未婚妻?
她才不相信!
“小姐,前方马车驶不进去,您看……”
就在楚芩仍旧漫无边际乱想之际,车夫却突然如是开口。
听到此处,楚芩禁不住皱眉,想了想,才开口道:“即是如此,那你便在此处等候一番,我下去徒步,不消多时便会回来。”
说着,楚芩掀开马车帘,下了马车。
“是,小姐。”老实的车夫待在马车前等候楚芩。
楚芩下了马车,也不多做停留,抬眼看到那二人并肩的身影,立时的就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正值午后,日头已经缓缓斜下,柔和的日光洋洋洒洒透进柔软的垂柳枝条间,打在水边上,竟是波光粼粼,耀人之眼。
楚芩亦步亦趋的跟在扶湮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她看到他们走向了河边,而后沿着河提慢慢地行走。
二人皆没有发现楚芩。
二人显然是不想在人前说些什么,于是乎,就找了一块儿被多丛矮灌木丛掩盖住的河堤前,顿住脚步。
楚芩见状就躲在了那浓密的灌木丛之后,她透过枝叶间的一点缝隙,得意窥视二人之间的情形。
“三郎,多时不见,你可还好?”
那女人开口第一句话,就叫楚芩蹙上眉头。
同时脑海之中一个疑问闪现,三郎?这是在称呼扶湮?
她的目光随即盯上扶湮的面上,表情甚至是比那女人还要在意他会说些什么。
扶湮的面上淡淡的,他与那红衣女子相对而立,目光轻轻的在她妖娆的面容之上一扫而过,而后,目光投向那波动的河面。
“嗯。”
许久,他这样回她。
那女子听得扶湮一声,面上随即露出一抹绝美的笑意,她竟是一伸手,就搭上了扶湮的肩膀,而后,她整个人儿几乎都靠在了他的背上。
女子的头靠近扶湮的耳边,楚芩瞪大眼睛,注视着那相缠的二人,她听到她这般开口:“怎的还是这般冷淡,我可是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呢~~”
就在楚芩讶然于那女子的话语之时,却忽然见到她双手勾住扶湮的脖颈,一个轻微用力,竟是凑身到他的身前,将他拉近她,二人紧紧相对,她的红唇微微一扬,下一时间,就贴上他的。
霎时间,楚芩只觉得脑海之中,嗡嗡一阵作响,她再也听不得其它。
震惊过后,楚芩猛的瘫软倒地,似是不可置信,她现在的思绪十分的混杂,她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震惊到了极点,那边的二人仍是唇瓣相连,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了,她现在,究竟是在这里做什么?如此卑微的,这是在做什么?
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无力之感,那悲愤,令她浑身颤抖起来。
“咚”的一声,楚芩只觉得后脑间忽然一个钝痛传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下一刻,就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楚芩不知道她却错过了这一幕,就在那红衣女子吻上扶湮的片刻间,他冷冷的一手将她拉开,而后,他一双眼眸格外的凌厉,扫过她妖娆的身子,冷声道:“你今日,太过了。”
那红衣女子在受到扶湮这样的对待时,却也不恼,只是一个自嘲的笑意,而后媚声道:“怎么?心疼了?”
扶湮的面上没有一丝变动,他看着她,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后,他的目光竟是投向了那片灌木丛:已经离开了吗?
原来,他二人,竟是早就发觉楚芩的随后跟踪。
然而红衣女子的目光却在扶湮看向那片灌木丛时变得阴狠:不是她想的那样?呵,笑话,她可是不会看错的,那女人,她不会让她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