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记过去

天一楼，誉称天下第一的酒楼，其华丽的门楣和宏伟的建筑遍布全国各地。这里不仅是皇亲国戚、达官财主的聚集地，也是江湖侠客的避风港。然而，天一楼的影响力，远非外界所见的表面那般简单。

这天，天一楼虽热闹非凡，但在它深处却有一处安静的小院，普通人鲜有机会一探究竟。只有被老板亲自邀请的才能踏入这片禁地。

“无常，这孩子现状如何？”此刻，这个僻静之地的主人不是寻常之辈，而替男孩诊治的“无常”亦是非同小可。那人名叫常无常，江湖上人们习惯称他为神医，然而在眼前这位男人眼里，常无常不过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医家。实际上，常无常今年才刚刚五十岁，他那满头银发掩盖了他的真实年龄。

“他已经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又回来了。阁主，这块火玉救了他一命，若无此物，这孩子怕是难以挽回生机。”说着，常无常将一块赤如烈火的美玉递给了男人。他隐约感到手心被那玉烫得发热，连忙运用内力调息，这才缓解了那不寻常的灼痛。

男人接过火玉，面色不变，仿佛那炽热对他并无影响。他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床上的男孩，沉声说道：“这孩子天赋异禀，意志坚韧，将来若是我不在了，他足以照顾好雾儿。”

常无常一听这话，不禁火气上涌，怒斥道：“阁主，您这是何出此言！”他又看了看床上的男孩，见孩子的气色逐渐转佳，脉搏也恢复了正常，心知不出几日，孩子定能醒来。他的思绪又飘回到男孩被带回来时所穿的那件玄色大衣，袖口刺着的“苍”字，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阁主，您真的打算让他留下吗？我担心日后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常无常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哈，无常，你这是担心过头了。”

胆子也变小了吗，无常？一个孩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慕容迹轻笑着，目光如同翻卷的云霞深邃而遥远，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院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再说了，即便真有什么风波，雾儿若解决不了，他还怎配做我的徒弟？”他看着常无常忧虑的眉头，继续说道：“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是那些在暗处搞鬼的小人是吧？以我暮烟雨阁的名义去除了暗苍主系，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但记住，不管是谁，只要敢与暮烟雨阁为敌，最终都逃不过同一个结局。”

常无常深知那个结局是什么。暮烟雨阁，在慕容迹手中，已成为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五年前，当慕容迹成为阁主的那夜，江湖上的楚、独孤、慕容、柳四大世家纷纷覆灭。自此，暮烟雨阁的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今，暗苍的事情却显示出还有人敢于挑战暮烟雨阁，甚至利用了他们的势力，让暮烟雨阁背上了不名誉的恶名。

“阁主，雾儿终究还是个孩子。”常无常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慕容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坚定，“他虽然年幼，但别忘了他体内流着我的血液。”

确实，雾儿虽然姓柳，是那四大世家中柳家的后裔，但同时他也是慕容迹亲生的儿子。这个秘密，除了慕容迹和常无常，无人知晓。常无常确实不知如何反驳——慕容迹的儿子怎能不强？更何况，柳雾的资质早已被他看在眼里，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正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才更不该让他经历这些磨难。阁主，你这是在逃避做父亲的责任。”常无常不无担心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长者的责备。

慕容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叹息，“我知道。” 在这件事上，他无法自欺欺人。在柳雾眼中，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残酷的真相是，他的父亲，慕容迹，亲手毁掉了柳家所有人，包括他的母亲。柳雾体内的寒毒，也是因为慕容迹而起，如果不是他找到了那颗世间罕见的火玉，柳雾早已痛苦地离世了。

随着季节的转换，春意渐浓，那些被冬日所困的生灵们终于迎来了解脱。落雪的频率逐渐减少，持续的时间也愈发短暂，冰封的大地开始缓缓融化。天空变得晴朗，春风拂过，连带着一丝温暖与生机。那些急不可耐的小草和早花，趁着人们瞬息间的转身，伸出了它们柔弱却充满生命力的绿芽，好似童子无知般，向着阳光张开了怀抱。

“冷无心，师父说你的伤好了之后，要陪我一起练剑。”柳雾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冷无心慢慢喝完药汤，温声说道。冷无心是慕容迹给他的新名字，自从那次大难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记起过往的自己，对此，常无常解释说是头部受了重伤，失忆并不奇怪。

“可是你还这么年幼。”冷无心轻声回应，眼神温柔地透过柳雾的面具，探寻着那隐藏在后面的真实面容。

柳雾的面具，在这个江湖中充满了象征意义。他只有在与师父慕容迹独处时，才能摘下那层伪装。柳雾明白，这是师父为了保护他的举措。尽管这面具增加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距离感，但他却喜爱面具上精致的花纹，每一次触摸，都像是触摸到了师父的一片深情。

“你也不比我大上几岁。”柳雾轻柔地反驳，声音中带着几分俏皮，“所以你必须快些康复。这样，我就能看看你是否真如师父所说，是个练武的天才。”

冷无心看着柳雾那透过面具的双眼，清澈而坚定，他突然间有些出神。面具虽然隔离了真实的面庞，但却挡不住柳雾的真诚和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尽管如此，冷无心将这份悦纳深藏心底。慕容迹给他的名字“无心”，就是希望他能抛却一切情感，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武者。但冷无心已经明白，他的存在并不只是为了杀戮与守护，而是为了一个更加纯粹的目的——柳雾。

在这个复杂的江湖中，冷无心的存在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柳雾。

有时，失忆也许是一种宽慰。遗忘意味着不再有痛苦的记忆，不必回想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但这样的宽慰是有代价的，因为在失去过去的同时，他也失去了记忆中那些至亲至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