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苍涅访阑落 池鸢住静思

第十八章 苍涅访阑落 池鸢住静思
　　出了满眼明黄的所在，云素稍稍扶额，叹息，眉头皱得又深了几许。金玲望着如此，叹言道：“真是不好得很，又教他们气着了，依着金玲看，夫人干脆废了早朝……”
　　“我的心性不怎么好，这……倒也怨不得他们。”云素心下忽而生出的厌恶溢满了双眼，金玲见了，想要劝慰一句却怎么也不敢，就怕稍稍不对又惹她更不高兴，便就扶着她随步而走。
　　到底是靖国皇宫，路旁目能所及处皆是谭苍炎——甚至之前谭姓皇族所喜爱的存了约有百年的花木植被，就着三月的暖风，那些惧冷的花草已然吐芳，皇城中自是一片繁华。
　　“挑个时候，将这些物事全给我砍了！”云素冷声厉令，金玲不敢违背，只得颔首应声：“是！”
　　金玲是个乖巧人物，最起码在云素面前，她一直都是乖巧的，这一点，云素很是满意。再数十步后，到了阑落里，触目尽是自己所爱，就着之前的满意，云素眼中的欣喜更加明显了些。金玲瞧见了，心中也放松了不少，小心地将她扶好了，且走且言：“夫人，我……我想要回府里看看，上次依着将军的意，去了一下，没有多逗留，心中……”
　　“也好，”云素缓了步子，笑对金玲道，“多回去看看总是不错，不过……小心些，若是教外面人知道了你原来的身份，可就……”云素忽而停了步子，眉头深锁。金玲见了，心中也是一慌，顺着她的目光敲过去，却是一只海东青，一动不动地卧在阑落轩门前半步之处。
　　云素撒开金玲的手，疾步前行而去，矮下身子端详半刻后，眉心舒展：“是师兄。”
　　江檀墨神色漠然正对窗前，心下思量：同门之谊，血缘之亲……谭苍涅，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各个行为皆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你是心思简单还是另有思量？
　　“咳！咳咳……”躺在榻上的的女子轻咳了两声，江檀墨回首一望，淡然而笑。转过身就又思量着之前之事：雪姑娘早该回来了罢，那般多行之举全然无用，也该叹息那音容阁的掌事是怎的了。无奈一笑，江檀墨抬手推开窗子，轻声唤出个名字：“楼迟渊……”
　　“金玲，还没回去？”云素躺在榻上约莫三刻，还不见金玲有要走的意思，便转过了身子。金玲立在地下，神色稍动：“夫人身边没个人，怎么……”
　　“无碍，我又不是真就一刻也离不得人了，怕什么呢，回去罢。”云素将被子拉上一分，即将把头缩进去时候又郑重了一句：“好生看着楼迟渊，那次慕琳闯入阑落里，手里那牌子是楼迟渊的，还有那只让师兄打落了的海东青……师兄虽将信笺除了，但也猜的出那上面有些什么……”
　　“夫人放心，金玲记下了。”
　　自云素处告出，金玲简单收了两件衣物，便出了宫门。迎头对上的不是旁人，却是失踪了有些时候的慕天，与一袭青衫的谭苍涅。
　　“你这是要回府？”慕天见她手上拎着东西，就此发问，“池鸢可在？”
　　“回将军，池鸢没在……”
　　“还没回来？”慕天声色稍厉，金玲下意识退了一步，声色怯然：“夫人说，楼迟渊怕是有什么动静……金玲不敢怠慢，就……”
　　“你去罢。”扔下这般言语，慕天举步而走，身后紧紧跟着谭苍涅，宫卫虽不识得却也不是驽钝人物，自然看出这人同慕天的关系极不一般，自是不敢说甚。
　　“姐夫倒是将什么都掌在自己手里了，也亏得姐夫还稍稍计较了几下同门之情，”待金玲去了，慕天和谭苍涅跨入宫中，慕天颜色淡漠，“音容阁的玲珑夫人猜的倒也极对，行事自然没有不妥，却也奈不得姐夫的金蝉脱壳……”
　　“奉瑜你也……哈哈……”谭苍涅笑了几声，“我这身份，就连一同长起来的江师弟也是前些日子刚知道的，奉瑜你也着实不简单，明明早都看出，却还……”
　　分明知晓我被人盯住，上次见面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奉瑜，亏你还一声一声地唤我“姐夫”。不过，这般事，又怎能怨在你身上呢，怕是你自己也没能晓得自己的心思罢……
　　谭苍涅，如今只作为商涅而活，靖王朝的大皇子，早已经没了二十六年有余。
　　慕天带着谭苍涅入了阑落院，径直步入阑落轩里，云素尚未睡去，听着那动静便知道是慕天来了，当下心头欣喜不已，直直坐起。
　　“刚睡下？”慕天进了门，来到榻前坐下，顺势将云素揽进怀里。云素应了一声，却见谭苍涅进来，抬首向慕天看了一眼，淡笑不言。
　　谭苍涅上前，正欲说上一句“小老儿商涅，见过女皇陛下”云云，却让云素的一句“师兄”给挡了回去。
　　“……”谭苍涅无言，向一旁的慕天看了一眼，慕天笑言：“姐夫，难道素素叫错了不成？”
　　“师兄是想我跟奉瑜一般唤你‘姐夫’？”云素眉间含笑，斜着身子依偎在慕天怀里，嫣然而道：“那这般说来，师兄是将自己当做慕家人看的……”
　　“……”谭苍涅皱眉，刚开口，声音未出却先惊了颜色，云素笑意正浓的眼忽而冷了下来：“可师兄毕竟是谭家长子，靖王朝赋鼎年间的大皇子，如此身份却也落得平庸，呵……”
　　“师兄真就能够甘心？”
　　云素冷声而问，慕天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说这些做什么，姐夫自然是在帮你的，不然雪姑娘那边怎会好的那么快……别多想了……”
　　“我没有多想，”云素抬首对慕天道，“姐姐只送了一封信回来，可那边情境如何我也猜得到，师兄将姐姐救好了便去潜心他的正事了，而姐姐的眼睛是如何被骗过……呵呵……”云素笑得淡然，却也冷然，慕天神色里泛出不悦：“姐夫虽是在伊先生处长起来，可后来也同江湖上其他高人有颇多交际，说不定伊先生办不到的什么，姐夫恰恰能够办到……”
　　慕天言语里分明是有所指，云素虽然察觉却也未能猜出，直到慕天将她的手腕握着递到了谭苍涅眼前她才似有所悟，可立时也心生无奈之感：伊师父精通百业已经令天下人咋舌万般，而墨师兄则是内力精深犹擅医理。他武功不甚精通，可医道造诣却远在伊师父之上，说他能生死人肉白骨都绝不为过，他都无奈了，其他的人又如何……
　　云素将身子缩进慕天怀里，暗自叹出一息。
　　“好些了？”江檀墨垂低了目光，望着榻上刚刚睁眼的邺池鸢，“你也稍微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罢，也亏得是遇上了我，要不……呵，算了，不说了。”江檀墨转身坐向了一旁，叹息道：“你也别怨她，毕竟那是她亲生妹妹，伤成了那般……”
　　“夫人待我极好，我怎会怨她？”邺池鸢抢白道，许是说得急了，岔了口气，立时又咳出了声。江檀墨上前将她扶起，伸手拍着她的背，邺池鸢伸手捂着胸口，一抬手便见手上的抓痕已然不在，心里又浮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你一直费心照顾她，自己也染了些风寒，本来没什么大碍，可那黑猫爪上是阴寒之毒，这才使得你身子更……”
　　“那夫人呢？”邺池鸢对“风寒”“阴毒”之字十分敏感，一听着了立马想到了云素处，江檀墨笑道：“那猫是慕将军的，你说素素她会受伤么？”
　　邺池鸢听罢，也将心放回肚中，回神过来踩发现自己端端是被江檀墨搂在怀里的，当下就红了脸：“江丞相……你……”
　　“你叫我什么？”江檀墨笑问，同时低首，温热的气息正正扑在邺池鸢鬓侧。
　　“江老板？……我……”
　　江檀墨凑得更近，邺池鸢避无所避，只得闭了眼：“好罢，我唤你大哥就是……可，你是夫人的师兄，我这般是不是……”
　　“你这话要是问道她耳侧，你道她会说什么。”江檀墨扶着邺池鸢睡下，自己起身又次坐到了一旁，邺池鸢想了半刻，心中便也了然。
　　“对了，将军他去何处了？似乎……”邺池鸢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江檀墨道，而这一问恰好教江檀墨不悦：“你何时这么关心他了？”
　　“我……我哪敢……”邺池鸢听他言语微酸，心中自觉畅快了些，浅浅一笑后浮出些许忧虑：“我是担心，夫人那边……她对将军……”
　　“慕将军的事儿么……”江檀墨眼色一暗，又是颇有深意的一笑，“倒也没什么，反正他应该已经回到素素身边了，而且……”
　　也不知大师兄他，有没有在哪位异士处寻到什么妙方，可以让素素的身子彻底好起来。江檀墨想到这处，心中微微泛凉。
　　若是没有，倒也罢了……
　　可若是有，他会救她么……
　　天下，实心助她的人，屈指可数，而盼着她死的人却遍地皆是，若是他也……谭苍涅此人，虽是同门，不稳定之处太多太多……
　　可若说不稳定，又岂止谭苍涅，单是一个慕奉瑜，也够他江檀墨头疼的。四年之前，他为的是亲生的妹妹，才……
　　那四年之间，发生了什么，竟让他的这个亲生妹妹对他……或者说，是四年之前就有了的……那般意思……呵呵，真是有意思！
　　不过，再有意思也是他慕家的事，与我何干，该多想什么的也不该是我江檀墨，与其头疼慕家事，倒不如想想怎么解决哈裕王。
　　“池鸢，你好好歇息，我出去一下。”简单一句嘱咐，江檀墨转身欲走，到了门口处又折了回来：“你饿不饿？”
　　“呃……有点……”邺池鸢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十分紧张，江檀墨从她脸上倒也看出八九，笑言而道：“嗯，我也饿了，不过你放心，我吃不了你。”
　　“……”
　　“好罢，我这就差人摆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