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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慈舟寻慕惠 留书走云铎

心归处 肥宅胖女 2025-01-05 14:43
第二十七章 慈舟寻慕惠 留书走云铎
  敬瑜!
  这下慕天着实无奈了,微微笑后问云素道:“我上次出去,敬瑜来过了?”
  云素稍稍疑惑:“怎么,他又做什么了?”这般说着,已经拉拢了衣襟,步下床榻,慕天起身将她拉至一侧,将那折子递过:“你看看罢。”
  云素扫了一眼,轻声一叹:“府上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你,我到底也……”
  慕天俯身吻上了她,云素被他突然这么一下打懵了,还没怎么反应就先红了脸。半晌后,双唇得了自由,她只顾着轻喘几下,便听得慕天的声音:“别忘了我说的,我一直都陪着你的。”言落,慕天将折子收入袖中,一手抚着云素的侧脸:“我去去就回。”
  “嗯,”云素颔首答应,攥着慕天衣袖的手却并未松劲,慕天也不说什么,就站在那儿不动任她拽着。云素也终于意识到,轻轻一声叹息:“离开你,我会死的……”
  慕天眉头一皱,继而无谓一笑:“你不会离开我……”极肯定的语气,偏生是未完的言语,云素将身子紧紧贴在他怀里,不自禁地落了泪。
  你不会死!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死!
  这是他能给的承诺,即使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无关情爱,无有血缘,只有她是他最为牵挂、最会放在心上的人。
  将军府里,慕函房门紧闭,而楼迟渊也是好耐性,自慕函闭门谢客起,他便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地立在自己窗前,静静望着慕函住处。
  他明白慕函在恼什么,自己跟着慕天出了门,不久就回了府里,慕天却全无回府的动静,去了何处,天知地知,将军府人更是明了十分。
  慕函为情而伤,楼迟渊又怎会自己舒服去,哪怕让慕天损了大半内力,也定要陪着慕函一起伤。当然,他定不会晓得慕函已写了个奏折令手下小厮送了出去,言辞恭谨,却有着分明怨气,送到何处,自是不必多言。
  “楼先生,少将军他……”门外传来个清亮的女声,泠泠如泉涌。不是旁人,正是归府探母的金玲。楼迟渊听出她的声音,自然不愿理会,可那句未完的“少将军”却教他的注意力去了九成。
  “少将军他为情所伤而闭门谢客,楼先生也这般……”金玲的语气已经足够怪异,之中鄙夷更是极易听闻,楼迟渊大步而去,伸手拉开了门:“姑娘这是刻意来找迟渊不痛快的?!”
  “金玲不敢,”微微欠身算是道了个福,金玲目光随即绕过了楼迟渊,向房中看去,察觉楼迟渊神色微怒,她又报之一笑:“金玲不过好奇,从前人人都道金玲认人极准,怎么……本来觉着楼先生同红尘里那些……那些痴男怨女大不相同,可现下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果然,再厉害的人物也会有打盹儿的时候……少将军何时出门来的,正好,将军回来了,就在正厅候着少将军,老将军也在。”
  楼迟渊转了目光,原本窝在房中不出门的慕函现下正在自己房门十步开外的地方,看到自己,泛出了个勉强得笑意:“刚才有人来报,说是大哥回来了,唤我过去议事。似乎是父亲的什么朋友,金玲你怎么来迟渊这边了?”慕函神色疲惫,仍旧不掩之中的微微喜悦。
  我于你而言,算是什么呢?友人?家人?还是……再随意不过的陌路人……我似乎再想不出什么了,自然也没必要多想什么了……
  “迟渊!”
  慕函奔去之时,楼迟渊的身子已经让一道忽然掠过的灰影稳住,见如此,他忽然紧张的心也稍稍平定了些许。
  金玲定睛,楼迟渊转首,那灰影已然松手,对三人施礼而道:“阿弥陀佛。”
  “多谢慈舟大师!”楼迟渊合十而拜,谦恭非常。适才扶着楼迟渊的不是旁人,端端正是该身在皇城禅院的老禅师慈舟。他神色淡然,似乎从来就没什么表情,扶稳了楼迟渊的那一下,似乎也是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却抵上了寻常武夫十年的内力。
  “敢问禅师,家父……”慕函想要知道父亲接待的是谁,可是对着慈舟这个可能跟父亲有什么瓜葛的人物,慕函到底是犹豫了些:该不该问呢?
  慈舟见慕函这神色,也不说话,只是淡然的神色里似乎泛出些许笑意。慕函并未看着,只是顾自思索,金玲转而欠身施礼:“楼先生尚未痊愈,若是旁的人照顾,少将军可能放心?”
  “迟渊你……”慕函这才注意到楼迟渊许是身上受了什么伤,当下也就不想什么:“若是家父有何吩咐,就烦请禅师替敬瑜记着,有劳。”说着,双掌合十而向,一礼之后便上前扶住了楼迟渊:“你身上不好,我照顾着你就是,莫要逞强。”
  慈舟见此,略一颔首后便转身向前厅而去,金玲尾随其后。
  正是前厅,慕惠慕天两父子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金玲欠身施礼,慈舟亦合掌相向。淡然无波的眼色落向慕天处,显出明显却也只一瞬的悲悯,而后目光空洞,声音也似无所出:“慕施主,老衲此番前来正是有事相求。”
  “但教子唯力所能及,”慕惠似乎猜到慈舟此来何意,一番言语虽如寻常一般却也颇有几分从心而出的认真态度,“自然义不容辞!”
  “虽已皈依,到底难逃俗世陈杂,”慈舟摇首而叹,“老衲一身轻松,以随缘之说为由而万事不理,到头来还是教师弟一人费心无比,真是罪过……”
  慕惠眉头一皱,心绪走远,心上的一道陈年旧疤就那么生生撕开……
  慈舟的师弟,广门寺主持慈缘,正是四十四年前的浩劫里将慕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当时,广门寺里一位香客为盗匪所逼,不得已而特来寻求庇护。当时寺里专程挑出武艺高强的僧人——以当时灵渡主持的师兄善渡禅师为首,一众高僧护着那香客全家老小迁往他处。不巧的是,正在那一众高僧将要归来的前夕,那群恶盗亦得到广门寺护送那家人的消息,便就那么直冲冲地杀入寺中。
  好巧不巧,那日去寺里进香的偏偏就有慕惠一家。当时里,面对突然的变故,寺里的高僧们无论佛法悟得有多好多深都不知如何应对,更莫说这个未来的大将军那时不过是个五岁孩童。一群匪徒,正可谓穷凶极恶,遇人便杀遇物便砍,当时不过十二三岁的慈缘以及那个以慈悲为怀而从不习武伤人的灵渡,带着一众禅师僧人极力护着寺中香客、居士以及同寺中的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尼。可这一众人命,哪里是说护着就能护着的……
  五岁的慕惠愣在原地,动也动不得,慈缘看见了,急忙奔去将他拉过往旮旯里塞。而大殿之上,奋力而劳的灵渡已被砍成重伤,跪在蒲团之上,口中念念,眼里生生淌出了血。想来,望着眼前这般情境,他心中定是悔极:一块块腐肉,一条条残肢,一个个头颅,一具具死尸……
  可怜佛门清净地,顿成人间修罗场。
  时年五岁的孩子瞬间不知身在何处,可到底,眼前的情形再清楚不过。慕惠仿佛是被抽掉了神智,阻遏了呼吸一般,哭都哭不出来,直到无意间瞧见自己的父母被强盗剁成了多块,一口气反逆而上,正正梗在了喉头,人便彻底没了意识。
  身子重重一顿,慕惠被慈舟递出的一封信函拉回了思绪,正欲说什么,慕天已替他接下:“父亲,若是广门寺找到了将军府,你我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靖王朝尊佛,佛门求上,即使没有瓜葛的寻常人家,也定然不敢不理会。
  更何况,上门来求的,是名慑天下的高僧慈舟,手书信函的,是广门寺住持慈缘——是他将军府慕惠的救命恩人。
  “云王爷出行远走,寻向旧时老巷,所去的方向……”慕天看了父亲一眼,“金玲!”冷声之下,金玲不自禁地微颤,稍事平复后,躬身待命。
  “速回阑落!”
  “是!”
  慕惠向儿子看了一眼,暗自颔首,正欲说上一句什么,一个响动惹他定睛望去。
  “慈舟禅师超脱世外,岂是寻常之人可比。”慕琛身着一袭淡青长裙,素雅的颜色更勾勒出其娉婷仪态,慕天神色里的冷厉顿时换成了和暖的温柔:“姐姐来了。”
  慕琛对向自己施礼的金玲报之一笑,便盈盈款步到了慕天身边,抬首叹息,言语里不乏心疼:“奉瑜近来有些瘦了,又操心什么呢?”
  “不妨事的,姐姐不必挂怀。”慕天一手搭上了慕琛的背,声色不无温和,似乎是谁刻意一般,生生就将慕惠隔开一旁。慈舟念了句佛:“施主亦该是超脱世外,不问红尘,也好省了诸般苦恼。”此声之后,空气里忽然静寂无比,大有凝滞之意。
  超脱世外,不问红尘,说来竟是容易得这般,却有谁人能真正摆脱这诸般苦恼呢。就算慈舟自己,怕也是说说而已,也是了,佛家人说话不皆是这般,看见谁都说他只有放下诸多心结怨恨与执着贪念,才能得以解脱。
  超脱世外,不问红尘,省却诸般苦恼……说来也只是“放下”二字。
  可于云铎而言,双儿一女能够放下,那个陈年老巷里的情思却是值得终身想念,哪怕忧思成疾亦能甘之如饴。
  纵然经年逝去,到底心结难解,更难死了一颗痴心。
  “为父所寻之处,不过当年旧景,空怀静思以聊表心头悲恸之意,吾儿勿以为念。”
  短短一句打发,云颖深知意味,云城略懂一二。两人皆是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而云壁不了解状况,亦不会说什么。观之将军府里,慕惠慕天亦做好了打点,云王爷留书而走便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事,谁又会闲得没事随意议论。
  后发起步的一辆马车在金玲归入皇城后不久便疾驰而出。去的是云铎所去之向,走的却并非云铎所走之路。拈指而算,后发者必然先到而待先行之云铎,无疑无错!
  那是初遇此生挚爱的老巷里,眼见心上人同他人共卧一榻的陈年时候……真真称道是情起之处,情深之所,更是痛心之后绝情断爱之地。
  绝情断爱,说来真是容易!可真到了要做的时候,却又如何……
  恁时相见便倾心,何况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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