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叫他阿烨

第十四章  我叫他阿烨
　　出了宫，我没有直接回去王府，而是准备遛了一圈，之后去找聚烨，想跟他讨一杯酒喝。在街上没有遇到什么熟人，不过倒是见到了那日在鄂北草原的那一个高雪人。我本欲绕开走的，可是奈何他先发现了我，似乎欲凑上来对我说话。
　　“姑娘先别走。”他驾着马上来，身上的大衣在风中舞着。
　　“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我今天微微客气了一下，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
　　他微愣了一下，“小人只是想提醒姑娘一句，慎重考虑一下下个月的婚事。”他欲言又止，似乎是将一个长长的话，压成了短短的一句。我看了他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容得我反悔？这是本姑娘的事情，兄台何故要理会？”我觉得他所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前前后后，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
　　他被我的话堵住了，一时间没有什么声音。我在心中想了一会儿，他说刚刚的那一番话，是因为钟情于我，所以要阻止我出嫁？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他又怎么会说出来。难道是厉凌初叫他这么说的？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个冰块脸，瞧他的那个样子，巴不得我死掉呢，才不会对我有什么意思。
　　我才不会等他缓过来，我驾着影云，一下子往琉璃阁去了。我从宫里出来，身上还是那一副华贵的衣服，妆容也很精致。到了这里，正在喝酒吃饭的人立即望了过来。我心中微微吃惊，糟糕，应该换一身衣服的，这个样子，一定又会叫父王知道，回去说不定又是一顿骂呢。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地准备上马，扼转了马头。
　　“风姑娘何故又要走？”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了人我的耳朵。我在心里立即将这个人骂了千万遍。谁知道我姓风，还敢上前来搭话？也不怕被我撕了嘴。我回了头，想要看一下这个不速之客为何人。眼前的人脸上搭着一个笑容，很是俊俏，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是我见过的人太多，需要一会子来想一下。
　　我回了他一个笑，一想，这人可不就是那日和我一起打猎的独孤一江吗？此人在这儿干什么？大将军也有这么多的时间来风花雪月？“独孤将军，今日真是巧，又见面了。”
　　他打量着我，我身上的这一身可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以穿得起的，这宫装，是皇伯伯赏赐的，可以获得赏赐的多半是皇宫贵族。我见他的神色，想是也正在揣测我的身份。其实我的身份并不难猜，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我姓风。在莲城，风是皇族贵姓，而皇伯伯膝下无女，因而不是公主，所以就是郡主了。独孤一江是个精明的人，该是猜出了我的身份。而那厉凌初更是绝，估计那厮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闯到王府去。也不知道他对父王做了什么，让父王将他当成了座上宾。可是最后，又要那样侮辱他。想想，肯定也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无所不为的。做起事来，肯定比我三哥哥还要决绝。以后，我决计不能再惹他了，他的功夫似乎不弱，真怕连三哥哥也打不过他。
　　独孤一江没有揭穿我，只是顿了一顿，道：“那日姑娘说要去射靶子，在下早就准备好了，不知姑娘还有无兴致？”
　　我想了许久，才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回来因为父王回府，两个人呕了气，一下子就忘在脑后了。我忙致歉道：“家中突然出了些事故，这才忘记，望将军海涵。今日不方便，也只能改日了。”我委婉道来。我说的是实话，我这身衣服，真真是不好骑马。偏偏我喜欢骑马，不喜欢坐轿子，不然父王早就命人将我从府里抬到皇宫，再从皇宫抬回来了。
　　楼上有一个人正站在楼角，是聚烨。他不知道在哪儿站了多久了，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肯定他已经看到了我。其实，我想向他挥手，但是又觉得不好，好歹我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还是堂堂的郡主，怎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出阁的事情，回去还不得被父王骂死。
　　独孤一江点头，夸了我几句，说我的射技好。我笑了一下，心中倒是真的开心。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因为和几位哥哥比起来，我是最差的。他们少不了嘲笑我的。
　　我向地故意将道了别，想要离开。再抬头见楼上，哪里还有聚烨的影子。这厮才一晃的功夫，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了。其实，我是想来道一个别，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的玩伴了，大家对彼此都心知肚明，近几年接触的尽管不是以前的多，但是聚烨真的教会我许多的人情世故。他这个人，平时也是冷冷的，话很少，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带着一根刺一样，但是，我都不介意这些，至少，他说的是真话。
　　我驾着马走了，也许在出嫁之前，也不会再出王府了。想说的尽管不多，可是未能说出口，还是觉得压抑。可是，转念一想，算了，也只能改日捎他一封信了。
　　我驾着马离开了琉璃阁，今天我没有走大路，因为大路的人太多，父王又该说我出来抛头露面了。小路要经过一个古老的桥，唤作莲花桥，形状跟莲花有七分的相似，独特别致。小时候，我和哥哥们总是喜欢过来玩。莲花桥上不适宜奔跑，于是我下了马，牵着影云往前走。忽见桥上有一名男子，黑衣劲装，鬓发墨黑，面庞冷酷，精致而俊俏。正是聚烨，我走近了才知道，这人真是男大十八变，小时候长成那个样子。
　　我笑了一笑，远远地就喊道：“喂，这位公子，在等人吗？”他剑眉一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给了我一记眼刀子。
　　桥头有一大片的枫树，正是中秋时节，那枫叶已经被霜打得红了，乍一看上去，真是如火一般，倒像是桥头着了火一样，红艳艳的。而聚烨恰恰就在枫树下面，他的鬓发像是被染过了一样，艳丽无双，灼灼闪着亮光，面庞上的冷凝之气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却又不再像是冷凝了，颇有几分妖艳的味道。我脑中一浮出这一个词来，莫名的一阵开心，嘴角一下子就扬起了笑意。
　　“笑什么？”聚烨脸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嘴角也没有抽一下，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可是，他确实说了一句话了。我放开了影云，溜到了他的身边，开心地叫他：“阿烨，你怎么在这里？”我一脸的亲切表情，尽管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态度的，但是，我有时候就是有那么一种自虐的倾向，别人越是不理我，我越是要去惹他，挑战他的耐性。聚烨不喜欢我叫他阿烨，我一那样子叫他，他就要扭我的胳膊，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他扭断了，他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他总是逼着我叫他师父，可是我已经有师父了，才不会那样子叫他，况且他又没有教过我什么，除了偷东西。偷东西本来就是一种不正当的勾当，他还好意思自称我师父，我恨不得，立即就把他给卖了，告诉天下人，这个人表里不一，其实是个一等一的扒手。可是，我心疼我的小胳膊和那一条小命啊，所以这么多年了，屁都没有敢多放一个。
　　聚烨也是一个冷性子的人，一般人是不敢靠近他的，仿佛一靠近，就会被他发出来的冷气所灼伤。聚烨哼了一声，作势就要揪起我的小胳膊，我忙一闪，闪到了一边。我给他扮了一个鬼脸，吐着舌头道：“你凶什么？姑奶奶又不怕你，何必多此一举！”他脸色顿时有些发黑，瞪了我一眼。我说的是实话，本来我就不怕他。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他收敛了情绪，又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我脸上的笑意一下子也没有了，想着，只是一顿的愁绪。“本来是想讨你几杯酒喝的。后来觉得没有意思，也就算了。”我说了一半，另外的一半却没有说出来。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聚烨听完，转身就走了。没有给我一个回应。他走得不快，我知道他是在等我走上去跟着，于是我什么也没有想，就跟了上去，我将聚烨当成朋友，关系还算是不错的那种，他是我从小到大除了那几个有血缘关系的最好的玩伴。在他的面前，我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完全是大大咧咧的一个样子，其实他教我的一些东西，我很少有认真学的，他不是哥哥，似乎也不会过多的和我生气，偶尔的只是冷嘲热讽罢了。
　　莲花桥的一边有一个小亭子，我进去了，只见亭子里面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还挺丰盛的，我笑了一下，过去坐了下来。我总觉得，聚烨的这一顿是在向我告别了，也许他也知道我马上要成婚的事情，以后估计有机会不会和他见面。
　　聚烨倒了酒，杯子是晶莹的小杯，小小巧巧的，几分的秀气。“算你有福气，这是莲花佳酿，估计你之前从来都没有喝过。”
　　我听了，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端了起来，呷了一小口。这酒不烈，甘甜醇美，喝在嘴里，有丝丝的甜意，甜到了心里。真是不错，我啧啧地想要赞叹一声，可是也没有开口。聚烨喜欢酿酒，我猜这酒是他自己酿的，也不需要我去夸奖什么。
　　“阿烨，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出门了，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你以后越过越好吧。”我淡淡地说。心中又苦涩几分。离别的话，我说不出太多。觉得这样就好。
　　聚烨喝着酒，他喝酒的姿势很优雅，他不太吃菜，平时吃得也少。我和他相反，一看到这些佳肴，我的胃口立即上来了。吃得那叫一个畅快。惹得聚烨一直翻着白眼。我也不管他，有好吃的，谁会理他。
　　对于我的事情，他也一句都没有问。
　　“你以后有什么别的打算吗？”我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问他。他的嘴角扬了扬，像是在笑着，可是又不像，“以后你会知道的。”他给我卖了一个关子。
　　我愣了一下，他没有听懂我刚刚的话吗？还是……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鬼丫头。”他看着我说。眼神有些迷离。他总是喜欢叫我鬼丫头，刚开始叫的时候，我恨死他了，差点没和他打架了。
　　“才不会，姑奶奶以后可不想再看见你。”我赌气说。其实聚烨这个人除了有点儿闷，哪里都好，就是对我有时不大待见罢了。不过有时候我也看不惯他，我们算是扯平了。
　　“你这个不孝徒儿，为师的可要清理门户了。”他笑意盈盈地道。
　　我大笑起来，我怎么觉得他今天春风得意的样子，一点儿哀愁都没有，莫非和我分别是一件这样开心的事情？我的心里纠结了。他不会是邂逅了哪一位姑娘吧。可是，在我的印象中，他分明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即使在美丽的女人，他也不会瞧上一眼。当然我除外，因为我在他的眼中不是什么女人，是一个混混一样的男人罢了。
　　“我才不是你的徒儿，不要自作多情哦。我让三哥哥打爆你的头。”我不就学了他几招偷东西的本领吗，就要叫师父。至于吗？那我还跟我那几位哥哥学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呢，那我的师父岂不是要排到城门之外了。
　　“阿萧只会说你无理取闹，谁被打爆还不一定呢。”聚烨理直气壮地道。我被他的话气住了，真的很想三哥哥了，可是，他总是躲着我，最近连信也不给我写了，我嫁人，他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呢。若是不回来，天北墨河又那么远，估计我们这一辈子也不用见面了。上次，我已经写了信给他，到现在也快十天了。哥哥是用海王传信的，这种鸟，速度尤其快是普通鸽子的十倍速度，一两天便可以将信送到了。我也有一只海王，是三哥哥临走的时候送的，小家伙的毛白绒绒的，可爱至极。我给海王取名叫云羽。云羽的个子不大可是性子尤其勇猛，连雄鹰也打不过它。三哥哥的海王是黑色的，叫做黑羽。黑羽更是凶猛，它连人也不怕，甚至可以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海王残忍，因为它们都非常地听话，我们给它们什么指示，让它们做什么，它们便做什么，很有灵性。
　　我的眼前立即浮现了两只小家伙的影子来。我正发着呆，额头突然一阵疼，才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瞪着他，恨不得把眼珠子也瞪出来。聚烨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地说，“看看，喜不喜欢。”他的眼神定在桌子上。我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了躺在上面的一只玉镯子。这玉，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玉，我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这是世间罕见的九天珠玉，据说带着还可以减少病痛，避免邪气呢。我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这厮不会是去哪里偷来的吧？我用疑惑的表情看他。
　　“顺手牵羊罢了。”他嘴角一扯，无所谓地道。
　　“那你还是拿回去！”我嫌弃地丢开。
　　“收着！”他又丢回来。
　　“不要，麻烦。”我的立场也挺坚定。既是宝贝，又是偷来的，我可不敢要，那天被这玩意儿害死还不知道呢。
　　“不要就扔了。”他也不和我多说什么了，开口就是这句。
　　“你钱多啊！”我骂出来，别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呢，这个奢侈的家伙。他要是真丢了，我怕一定会掐死他，扔到河里去喂鱼。
　　虽是很不情愿，但是，为了避免他毁坏宝物，我还是姑且收着好了，不要叫别人发现就好了。他见我收下，眼中似乎多了一分喜悦，我真是想不明白，今天的聚烨怎么有些别扭呢。不会是生病了吧。我拿了他的宝物，他高兴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