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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生隙

雪落天涯 喷墨的钢笔 2025-01-05 21:45
第一百四十章 生隙
  方华英走后,我依旧觉得难受,便躺下了,他很快叫人给我送了些药过来,不过是些安神药罢了,他不敢乱用药。我吃了药,沉沉睡了去。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个什么时候,不过,天是亮着的。
  听侍女一说,才知道我竟是睡了一天了,一直高烧不退,这会儿才勉强好了些。
  这殿里冷冷清清的,我心里也跟着一阵冰冷,我病成这样,他竟然也不肯过来看一眼。
  “扶本宫起来吧,躺着身子都要生锈了,外面出太阳了吧?该出去走走了。”外面亮亮的,好像真的见阳光了。
  侍女将我扶了起来,细致地给我梳了妆。我披了一件袄子便出去了,她要上前来扶我,我阻止了。我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走了一会儿,我也不知该去哪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宬殿。宬殿也是冷冷清清的,外面守着的侍卫也少了几名。
  他们向我请安,我摆手给阻止了。径自进去了。里面没有人,厉夙并不在这里。我有些失望。他好似失踪了一般。
  隔了一会儿,外边的侍卫通报说,李昭要见我,我猛然才想起托他去做的事来。
  李昭进来后,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虎纹面具还给了我,面具下面夹着一张纸条。我知道他把东西都写在了上面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也没有问他什么,大声着说:“江中是个好侍卫,现今好找不到人,着实叫人惋惜。李侍卫辛苦了,下去吧。”
  李昭行了一个礼,才下去了。
  我摸了摸虎纹面具,将其放回了原处。可是,才一放回去,又在下面一层发现了几个酒坛子,揭开一闻,那酒的味道竟是如此熟悉。原来竟是我昔日喜欢酿的花酒,还有莲子酒。
  我心中一痛,手中捏着的纸条已经被汗水几乎沾湿了。这下,不用看,我也知道真相了。可我还是不死心地打开了纸条。上面的字并不多,我却看了许久。
  原来,我竟是真的到过高雪的。我是真的认识过厉夙的。我还住过镇北王府,还跳过断情崖……这些事情,我虽想不起,感觉却那样真实。
  可是,他说,不曾识得我。
  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叫生衣。知道自己就是他心里的那人,我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是寒了心。苦笑了一下,我胸口一阵闷,忽然就咳了起来,咳得厉害。连外边的侍卫都被惊动了。
  “娘娘,您没事吧?”
  “无碍。”我摆手。除了这句,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我回了明霞殿,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他了,又一想,他忙着国事,哪里会过来。魂若不觉的,我继续往前走,却撞上了一人。我皱了皱眉,抬眼来,见了眼前的人,有些仓皇,想要后退,他却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也没有力气推他,莫名地就想落泪。
  “别哭。”他抬手抚上我的脸,我才感觉自己脸上的湿意,原来,我竟真的哭了。
  真是没出息。
  我别开脸去,“君上怎么过来了?”我敛眉挤出一个笑来,将他手拂开,作势要给他请安。
  他目光沉沉,我就要跪下去,他一直漠视着,就在我膝盖要着地的时候,突然被人拦腰抱起。他不说话,直直将我抱到了榻上。
  “你就是跟我置气,也不要折腾你自己,行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眼中竟然布满了血丝。
  “臣妾只是行该行的礼节。”我扭过头去,不愿看他。一看到他这般,我就会心软。
  他不说话,缓缓将被褥给我拉上,轻轻道:“睡吧,你还病着呢。你若总是像昨日那般,叫我如何安心?”他眉头皱成川字。
  我嘴角漾出一抹冷笑,原来,他还知道我是病着的。可是,我病得不省人事,浑身难受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我如今这般,不是拜了他所赐吗?
  他如今这般让着我,宠着我,是因为有愧于我吗?他这样的人,也会愧疚吗?
  “芷儿,你别那般看我。”他忽而道。
  我收回了视线,缓缓闭上眼睛。就当做他不在。
  可是,他一直都在,我还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气息,想要当做他不在,那是自欺欺人。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只是,我依旧没有睁眼,不想见他。
  他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轻轻说:“你没有睡着,如何骗得了我呢。别再吓我了,我是真的怕了。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行吗?”
  我不吭声,我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真的什么都答应我。至少,他不会放我回北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我的亲人了。
  那日之后,我的病非但没有好,反而是愈加严重起来。没有人敢给我开药,我浑浑噩噩的,只能够吃一些滋补的。根本也吃不下去。
  厉夙也再没有来看过我。李昭倒是来见过一次,我最近憔悴得紧,他见我时,似乎有些被吓住。他说,江中找到了,只是,已经死了。
  我静默着,这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如今没有什么可以叫我意外的了。
  “娘娘,林直销救出来了。”他突然道。
  我盯着他,觉得不可置信。谁有这个能耐呢?我终究没说什么,因为,我觉得自己听错了。一入病,连精神也恍惚起来了。真的没用。
  “吴圩破城可待。”李昭见我不语,又道。
  我盯紧了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吴圩有望破城,娘娘,您没有听错。”他说。
  他确确实实这般说的。我心中这下多了丝喜悦,只是笑意溢到了嘴角,又沉下去。“本宫知道了,你去吧。”我将他打发了。
  厉夙想要破城,随时可以办到吧?只是,他拖了这么久。都是他的子民,他就想着看生灵涂炭吗?以往不动手,这会儿倒是动手了,不觉得晚了吗?
  外面一阵喧闹声,侍卫向我汇报,说是林长老求见。我一怔,缓缓又想到,他大概是来谢我的,因为林直销得救了。只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我轻轻道。
生隙(二)(补更)
  隔了许久,我问起这件事,下面的人说,林长老不肯走,还侯在外面。我迟疑了稍许,只好叫人将他请了进来。
  林长老一进来,就又跪又拜的,口中直道:“老臣叩谢娘娘大恩。”
  我叫人将他扶起来,“长老何必行此大礼,本宫这段时间一直卧病在床,令公子的事情,本宫一直未能帮上什么忙。要谢就谢君上吧。长老的本宫代收了。”
  他眼眶含着泪,似乎很激动:“逆子受了伤,尚且动弹不得,改日老臣定当带他来,当面叩谢。”
  “这倒不必,本宫这宫殿喜清静,不喜有人打扰。”我低声说。
  他沉思了稍许,然后道:“既是这样,老臣也不便打扰了。日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含着笑意,也并不作声。我自觉没有什么事要他去做的,原就是笼中之鸟,连自由都不可言了。
  送走林长老后,我在后面发呆,身边有人竟然也不觉。不过,依着他的功夫,我不能发现他,是正常的。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就是站着,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似乎也并不知道我就在一边。
  我抬脚欲走,他的声音才传来:“芷儿……”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我顿住脚步,等着他说下去。
  “别走。”他许久才道。
  我站着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今天的装扮朴素得紧,只是一身的白衣,有种在一尘不染的感觉,他平时很少这样。这般干净的装束不适合他,因为他心机太沉,没有人可以看透。
  他亦是盯着我,话也不肯多说一句了。就这么一直看着。
  我终究是低了头,还是转身要走。风一阵一阵从我们中间经过,我裹着这么厚的衣物,还是觉得冷。我不适合这里,连最基本的气候也不太能够适应。
  转身的一刻,我的心像是被刀子割着一般,痛得莫名其妙。现今,似乎看到他,我就会痛。我不能忍受他因为我丢失了一段记忆而欺骗我。
  才走出一步,腰上忽然一紧。整个人竟是被他紧紧抱住了。他的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良久才开口:“你后悔了,是吗?你想要弃我而去了,是吗?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要丢下我一个人。你明知道,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他的声音发着颤,连着我的一颗心也颤动着。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有的话,我说不出口。
  他将我的身子扳过去,面对着他。他的眼里含着痛楚,我想起,有人说,当年我跳下断情崖的时候,他差点疯了,他对我真的有情吧。
  我心里乱极了,我不愿想起过去,有时候又强制地拼凑着自己的记忆,直到一颗脑袋就要炸开了。如今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片段已经多了些了,可是,每想起一些,我都要头痛好一阵子。
  “我不会离开你。”我缓缓道。
  我看到他眼中多了一丝的欣喜,笑意淡淡地,从嘴角开始蔓延。
  “我没有那个本事。”我接着道。
  他眼中的喜悦又隐去了,留下一片清冷。
  “原来,我在你心里,不过如此。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就是一个梦吗?”他冷冷哼了一声,只是一会儿,脸上已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你就是这么不愿看到我!好!好!”他长叫了两声,松开我,一瞬间已经消失在了后院了。
  隔了几天,我才知道,君上带兵南下了。原先宫里的兵,也抽去了一部分,整个宫里,几乎是空的。连方华英,他也带走了。宫里只剩了些妇孺和几个不经打的侍卫。我这明霞殿也和冷宫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是比绝情,没有人比他更绝了吧。
  半月很快过去,我不再替他去上朝,朝中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只是,宫中一直相安无事。
  侍女每天依旧给我熬药,不过,跟之前的安神药有差别。我浮躁的性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定下来,倒是喜欢上了这清静的日子。头痛的毛病也缓解了不少。过往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想起的那些片段,有的再也记不起来。
  这天,我在殿内绣衣服,忽然窗子扑扑地响着,定睛一看,竟是小海王黑羽。我大喜,连忙开了窗子放它进来,它停在我的肩头,扑了扑翅膀。我将它脚上的东西取下来,是三哥哥的字迹。
  丫头,何月客栈见。
  看着这几个字,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何月客栈就在天织,三哥哥竟然来天织了。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他,我激动起来,绣花的针竟一不小心扎进了手里,一阵疼痛。我也顾不上这么多。换了一身衣服,宫里如今的戒备,根本拦不住我,出宫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没有骑马,徒步到了何月客栈。
  四下张望,并没有见到三哥哥。
  “姑娘,有位公子已经等你很久了。”突然有人在我身边说。
  我一看,是个粗布衣裳的男子,看来是在客栈做工的。他带我上了楼,进了一间客房。我看到对着窗子,站着一笔挺的男子,一身便衣,不过腰间没有佩剑。
  “三哥哥。”我轻轻叫了一声,扑过去就抱紧了他。
  “丫头。”他声音有些哑,竟不是我三哥哥的声音。我的手一松,连忙退了退,他不是我三哥。我一时昏了头脑,三哥哥怎么会在天织呢。
  “你是谁?”我防备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缓缓转过身来,“才几天不见,竟连我的声音也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带着些苦涩。
  我看到他的半边面具,蓦地一惊,“十二师兄?你怎么来了?”他不是离开高雪了?
  “我来带你走。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你忘记了吗?”他走近我,伸手在我的脑袋上面抚了抚。我下意识地后退,他却一把将我拉进怀里。
  我试着推了一下,推不开他,于是道:“我不会走的。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你跟我走,我就离开。”他笑了笑,“不然,我就白来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我却听出莫名的冷意来。有些仓皇地望着他,“不,我不走。”
  我心里慌乱起来,我没想到有人说可以带我离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却说自己不想走了。是的,我不想走。我舍不得。我已经放不下厉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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