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被皇上派去前线做支援,与几位出生入死的大将一起攻打北漠军队,原本是可以随大军凯旋而归。
只是……后来的结局谁也没想到。
还记得与北漠的最后一场厮杀,那一天残阳如血,战死沙场的人不计其数,到处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浓烟滚滚,战火纷飞。
北漠大军万箭齐发,数以万计的箭雨朝着天佑射来,他为了保护自己的部下撤退回邕州城池,带着一批精兵打掩护,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撤退,可是只有他迟迟未归。
北漠用尽了弓弩箭矢,最后无功而返,邕州得以保住。
前有叛敌卖国赵赫,与北漠互相勾结,私自打开了燕州。
北漠军队长驱直入,仗着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很快就对邕州发动了攻击。
在一次次防守中,邕州还是没有落入北漠之手。
那一次厮杀过后,他就与天佑大军彻底失去了联系,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战死沙场。
甚至将一具毁了容貌的尸首贸然带回了京都,最伤心的莫过于他的家人,他的妻子。
就连母妃驾鹤西去,他都一无所知。
当时他身中数箭,无力前行,一直咬牙匍匐在地上迟缓的向着邕州爬去,一场瓢泼大雨之后,他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他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高烧过后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来历。
救他的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名唤兰珂。
有一天,他追问着兰珂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兰珂只是笑眯眯的说自己是他的相公,因为骑马摔伤了头,导致失忆。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怀疑。
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一个叫‘穆阳’的名字,兰珂不但救了他,还教授了他不少捕捉猎物的本事。
她很喜欢穿红色的罗裙在风中曼舞,喜欢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策马驰骋,银铃般的笑声挥之不去。
关于兰珂的身份,他一直单纯以为她只是这个寨子里的孤女。
日子一久,他也渐渐顺其自然的过着这样的其乐融融的生活,失去记忆的他已然忘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娇妻。
兰珂是族里很受欢迎的女子,她热情如火,没有人不对她着迷,可是她却像一阵风,行踪不定,难以捉摸。
她一直向往中原生活,于是在某一天,她兴冲冲的拉着他卷了包袱,牵了两匹马逃出了寨子。
在风起云涌的戈壁,兰珂坐在马背上,目光凝视着天边的的残云,笑了笑,她问,穆阳,我们这样算不算私奔?
他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迫不及待想去中原么?她目光哀伤的问着,样子安静极了,与往日张扬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呆呆的摇了摇头,与其说他是兰珂的丈夫,倒不如说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兰珂。
兰珂侧目看着他,弯唇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捉摸的哀伤。
初入中原,兰珂一下子被京都琳琅满目的店铺吸引住了。
他不厌其烦的陪着兴致勃勃的兰珂,在人来人往的京都大街上逛着店铺。
兰珂因为吃坏了肚子急匆匆去了茅厕,他孤身一人站在胭脂水粉店外等着,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怯怯的走到他面前。
“爹,爹爹!”扯住他的长袖,眼泪汪汪的喊着爹爹。
孩子有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料,看样子是富贵人家的小孩,潜意识以为是走丢的小孩。
他蹲下身子,伸手拭去孩子脸上的泪痕,轻声细语的询问,“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远处传来‘咣当’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相柔美的女子一副震惊失色的看着自己。
她喜极而泣的飞奔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难掩激动之色,“逸尘,真的是你么?!你还活着,太好了……”
逸尘?
他微微一怔,在人头攒动的闹市,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他垂着手无奈的说道,“姑娘,你好像认错了人。”
“放开他!”一声娇喝由远及近而来。
然后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兰珂尽收眼底,那一刻他窘迫到了极点,还在他傻愣着的时候,自己已被兰珂一把拽走。
再后来沈慈安总是三番四次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打定主意认为自己就是她一直没死的亡夫,还宣称要带他就看大夫。
那个时候,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身为人夫,不该背着兰珂与她见面,于是狠下心不再见沈慈安。
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他和兰珂准备出城的皇城门口,他们已经决定要一起离开中原。
再后来的后来,他也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滴血认亲之后,他有了一个四五岁大的亲生儿子。
半惊半喜,他的记忆也挣脱了黑暗,渐渐恢复清明之色,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到自己妻儿身边,他是感谢兰珂的。
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上苍安排好的,他与慈安今生今世注定有着一段不可分割的爱情。
跨越了生死的考验,又重归于不可磨灭的爱。
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辜负慈安,再也不会把她遗忘,就这样守护妻儿,一辈子,风雨同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华丽丽的分割线我是耶律兰珂,是北漠最尊贵的皇室公主。任何人见了我,都不得不匍匐行礼。
父王爱我,兄长疼我,我身上多半的毛病都是被他们这样惯坏的。
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一个让人心动的男人,没想到,一个奇迹不偏不倚的出现了。
他是我在战场上救回来的一个将军,还是北漠死敌的将军,初见他的第一面,我的心就像是被打翻的五味瓶。
他的出现,不经意间搅乱了我一池春水。
私自救走敌军将领,我这个罪名可不小。
瞒着哥哥,我悄悄派人将奄奄一息的这个男人送去了古寨村,还派去最好的大夫为他治伤。
我深深的为这个男人着了迷,所以当我得知他失去记忆的时候,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我告诉他,我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之所以失忆是因为骑马摔伤了头。
幸好他并没有怀疑,为了纪念他的新生,我给他起了一个“穆阳”的名字。
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在寨子里享受着幸福生活,浑然忘记自己是北漠皇室的公主。
穆阳是天佑子民,身份尴尬,我并不能堂而皇之的将他带回皇宫,所以只能暂时与穆阳在古寨居住。
那一天,穆阳上山打猎,哥哥的部下诃德将军率领一对精兵要将我带回去,为了留下来,我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原以为,父皇宠我,是因为我是他的掌上明珠,兄长疼我,是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妹妹。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为了一起对抗天佑大军,父皇不惜笼络了实力雄厚的汝南王,还要将我许配给汝南王的儿子。
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世子怎么能成为我一辈子的良人?!
我以死相逼,诃德好说歹说,我就是不答应,他无奈离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穆阳回来,我早就收拾好了细软,准备离开北漠去往中原。
我一直以为穆阳孤身一人,没有娶妻生子,为了更心安理得的与他在一起,我也一直暗暗祈祷着他并没有这样做。
白锡族的族人最忌讳与人共侍一夫,如果穆阳……真的有了妻儿,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离开。
可是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街上,我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与穆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她的行径彻底激怒了我,我黑着脸发了好大的火。
女子哭泣着,非要宣称穆阳是她失踪多年的丈夫,我心慌意乱,急忙拉住穆阳仓皇而逃。
女子的话并不是没有根据,毕竟当初她是在战场上将半死不活的穆阳救走,更何况穆阳还是天佑子民。
从那一天以后,我与穆阳并没有在街上露面,但我知道那个女子一直痴心不改的追到她们下榻的客栈,与穆阳私会。
还好穆阳心如止水,没有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还冷着脸要与她划开边界。
我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也开始寻思着早日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恐有不安之兆。
次日晌午,我租了一辆马车,与穆阳一道前往城门口排队出城,那个时候,我还心存侥幸。
没想到,下了马车,我又看见了那个女子,她骑着马不顾安危的闯过闹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日不见,她好像又憔悴了不少。对了,我已经打听到她的名字,沈慈安,倒是人如其名。
可是穆阳,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让给她的!
我目光戒备的看着她,生怕穆阳会被她抢去。我沉下脸,字字珠玑的反驳着她,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我有些心烦意乱,拉着穆阳正要离去。
没想到容卿月却明张目胆的挑衅自己,她放话,说要和我打一个赌,输的人自动放弃穆阳。
那一刻,我的确有些犹豫,可是又不想在她面前服软,于是我迎难而上,与她开始了一场较量。
第一局,我和她很轻松就答出了,互相打了个平手。
沈慈安写的是穆阳肩上的那道伤疤,而我写的是他胳膊上的那颗黑痣。
我并不知道穆阳身上有过伤,当时给他换衣物的是我的手下,倒是他胳膊上的痣,却让我记忆犹新。
第一局过后,我就隐隐有些感到不安,她的底气太足,而我却是侥幸取胜。
第二局,滴血认亲。我是亲眼目睹那两滴嫣红的红融合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输的体无完肤了。
我最想掩饰的丑陋的那一面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敞露在穆阳的眼前,我苦笑着看着他一家子欢聚的情景,心很苦涩。
趁着还没有人来嘲笑我的阴暗面,我仓皇的准备逃离,没想到沈慈安穷追不舍的追到我的面前。
我还以为她是想听我亲口兑现承诺,于是我笑着说我愿赌服输。
当时,她的表情很惊讶,并不是我以为的得意洋洋。
她问为什么?
我耸了耸肩,告诉她,我是白锡族,因为白锡族的族人最重视承诺。
她似乎更惊讶,问我与耶律靖安是什么关系。
我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我与耶律靖安是兄妹,我是北漠的皇室公主,耶律兰珂。
后来,别无去处的我只能跟着沈慈安一道回了穆阳的家,毕竟我的身份不能曝光,否则就会引起天佑皇帝的注意。
亲爱的穆阳,再见了!愿你得一生所爱,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