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滨江之畔,翠绿山峦似仙境般重叠,映衬着古韵阁楼的屹立。湖边,红阁道若飞龙舞凤,连接着云端与青山,构成一道绝美风景线。望江楼,以其威严的红朱漆门和高悬的玄色金丝楠木匾额,屹立于此,宛如历史的见证者。
细雨斜织,窗外的积水随着屋檐的滴落,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周遭,戎装将士肃立,他们的身影为这雨蒙蒙的天添了一抹肃穆之气。
在高楼之巅,琴声悠扬,如泉水般清冽,旋律中夹杂着淡淡的怨怼。通过敞开的精美雕花朱窗,隐约可见一位白衣男子坐于地上,如雪衣裳衬托着他若惊鸿般的俊逸。他的气质不凡,既高贵又冷峻,仿佛凡尘难及。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如诉如泣,引人入胜。他的凤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令人难以转移视线。
此时,一位身着耀眼红裙的女子打破了这肃穆的氛围。她坐在桌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鲜红的苹果,双腿轻松摇晃,仿佛自在的孩童。“能不能换个曲调?这一早上的旋律,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
李珏垂首而立,眼中掠过一丝不悦。他轻轻地抬起头,目光如冰般扫过自作主张的兰珂公主。他的声音轻飘飘,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峻,“兰珂公主,难道您就不畏惧陛下的震怒吗?”
兰珂轻啃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咬合声在室内回响。她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李珏,声音凉凉地飘散开来,“若是陛下真有杀心,又怎会留我至今?”
她原本以为会受到皇帝的严刑拷打,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不仅未对她下狠手,反而派人精心照料,还将她从沉闷的皇宫带到了这个充满生机的地方。
显然,天佑的皇帝并无杀她之心。他的真正目的,无非是用她来交换另一个女子。
这般想着,兰珂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朱亦渲那清冷的身影。她轻声嘀咕着,“都已等待许久,她会不会不来了呢?”
李珏脸色骤变,惊恐地捂住兰珂的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幸好皇上正沉醉在琴音之中,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待确认无人注意后,他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兰珂。
他凝重地对兰珂说道:“兰珂公主,您最好祈祷您的哥哥能来救您,否则,杂家也无能为力。”
兰珂轻轻撇嘴,身形敏捷地从桌子上跳下,走至窗边,眼神中带着几分忧愁地凝视着窗外细腻的小雨。“我反而希望他不要来呢。”她的声音细如蚊鸣,随风逝去,无人能够听清。
她的哥哥终于找到了让他心动的女子,作为妹妹的她,不愿见到哥哥为了自己而放弃那份难得的爱情。
正当这般思绪纠缠时,一阵兴奋的欢呼声从她背后响起,“来了,船来了!”李珏兴奋地趴在窗边,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在琴音的最后一缕悠扬之声消散于空气中,朱亦渲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深沉如渊,却在此刻闪烁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光辉。他心心念念期盼的人,终于即将莅临。
迷雾缭绕的江面上,一艘雄伟的船只破开水波,向着岸边缓缓驶来。船头上,那面随风飘扬的‘北漠’旗帜,宛如战场上的勇士,昭示着它的不凡来历。
兰珂立于窗前,看着这一幕,她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手指紧紧抓着窗扉,她的心在此刻竟不知是该沉浸于哀伤还是欢喜。
甲板上,一位女子身着曳地紫色长裙,似乎与风为伍,她的双眼清澈如水,却又透着淡淡的冰冷,夹杂着一丝忧郁,仿佛远山上的幽兰,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心生向往。
随着船只渐渐靠近岸边,女子的心跳也不禁加速。她不是回来见那个对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而是要面对那个曾给她带来深深伤痛的男人,这个男人不仅是她心中的痛,也是掌握这片江山的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更是间接导致温氏家族惨遭灭门的罪魁祸首。
“到了。”她还在沉思中,耳畔突然响起诃德那沉稳而略显粗犷的声音。她抬眼望着那些近在咫尺的亭台楼阁,不禁轻轻叹息。
当她准备下船时,诃德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提醒她,“别忘了,你还欠大王一个交代。”
云卿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心中思量,这个时候,耶律靖安会在何处?恐怕他已赶不及到这里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踏上滨江码头时,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云卿惊讶地喊出声来,“你是兰珂?”
兰珂的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她颤声道:“我万万没想到,我哥哥竟因一介微不足道之我,舍弃了挚爱。”她目光哀怨地掠过云卿身后空寂的长廊,“云姐姐,我哥哥他……为何不见踪影?”
云卿微笑着,眼中却透着一丝坚毅,轻声慰道:“兰珂,你的哥哥并未与我同行,此番一切皆是我独自策划。”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
兰珂惊愕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问:“难道……我哥哥被蒙在鼓里?”
云卿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走吧,上船去吧。”她的目光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兰珂的眼泪如断线珠般滑落,紧紧抓住云卿的长袖,哽咽着追问:“那你呢?你难道真要留在天佑不成?我哥哥若无你相伴,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正当兰珂不愿松手之时,诃德急匆匆赶来,语气焦急:“公主,请速登船!此处久留非计。”
云卿温柔地拂去兰珂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转身走入朦胧的烟雾之中。
兰珂站在码头上,泪如雨下,终被诃德拉上了船。
而在远处,等候多时的李珏,面容憔悴,目光中透露着复杂的情感。他蓬头垢面,却带着几分期待与忧郁。
李珏泪眼模糊,跪倒在云卿面前,声音哽咽:“奴才李珏,久别重逢,献上最深的敬意!”他的眼泪涌出如泉,情感澎湃难以自抑。
云卿伸手扶起李珏,语气温和却坚定:“我已非宫中之人,你无需多礼。”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对过往的淡然与从容。
李珏颤颤巍巍站起,眼泪滑过脸颊,声音中满是喜悦与激动:“奴才见到娘娘平安,心中安慰无比。”
微风轻拂着云卿华丽的凤袍,她深吸一口气,面带若有所思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李珏,领我去见皇上吧。”
李珏,那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虽然眼中闪烁着不舍之情,但仍然铁石心肠般收敛起悲伤,急忙一步一回头地引领着前行。云卿的步伐稳重,她从容地穿越了重重帘幔,步入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宫殿。
她的脑海中涌现出往昔的记忆——
那个初见皇帝的日子,当她被封为妃子时,皇帝欣赏地评价她:“宓,安也。古有美人甄宓,今有后妃荣宓。真是个好名字!”
那段得到天之宠爱,备受疼爱的时光。皇帝曾经温柔地说:“这串玉珠乃是相国寺高僧所赠,传言能庇佑人一生安宁,今日朕转赠于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但那串玉珠,早已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被陷害的日子,皇帝的恩宠不再。他冷漠地宣布:“皇贵妃荣氏,不守妇道,违背宫规,自即日起废去皇贵妃之名,贬为庶人,安置于冷宫,非召不得出!”
在宫中沉浮几载,她已不再是那个初入宫廷、心如止水的少女。她变得更加果决、强悍。她步步紧逼皇权中心,当她浴血重生归来时,誓要将那些伤害她、欺骗她、侮辱她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原本以为,当她再度归来时,她的心不会再为那个人动摇。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他挡下了灾难。
怀着这样的思绪,那个人的身影也渐渐映入她的眼帘。所有的宫人都向她屈膝行礼,接着鱼贯而出。
偌大的阁楼内,只剩下她和朱亦渲两人。外面淅沥的雨声与她低垂的眸子交织成一幅画。她深深一福,语气中透露出淡漠和疏离:“见过皇上。”
,朱亦渲的心情如秋波荡漾,早已在此静候多时。当他见到云卿坚定无畏地步入他的世界,他内心的欢喜与激动无人能知。昔日她的美貌如此倾城,今日再见,依旧是令人心动的容颜。
朱亦渲的目光里充满了回忆与深情,他语声含泪,“宓儿,你终于肯回到朕的身边。”他的手缓缓伸出,想要触碰那份久违的温暖。
然而,云卿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皇上,您身为天子,民女何德何能,再说,我并非您心中的荣宓。”
朱亦渲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心底的愧疚与追悔难以言表,“朕明白,过去对你的亏欠太多。但你今日既来,就随朕回宫,好吗?朕愿用余生弥补你所有的痛。”
云卿的表情突然转变,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皇上,您误会了。我今日来,只为了与您做一个了结。”
朱亦渲心头一紧,“了结?难道你仍怪朕当年的冷漠?”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痛楚。
“皇上,我们之间的恩怨,岂止这些?”云卿抬眸,微笑着,她的声音幽幽,“您还记得当年被灭门的温家吗?”
朱亦渲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心中波澜起伏,“你、你怎知此事?”
云卿轻启朱唇,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如春日细雨般轻柔:“皇上或许尚未察觉,我的真实身份非他人所想。我,正是皇上日夜搜寻的温家遗女——温云卿。”
朱亦渲听后,心湖泛起惊涛骇浪,心头一阵剧痛。那阻隔他们情路的深渊,竟非他人所致,原是他当年一手造成的罪孽!他的私欲,导致兄长朱明轩香消玉殒,温家遭遇满门抄斩,家破人亡。朱亦渲心如刀割,忽地松开握着云卿肩膀的手,脚下踉跄后退。
“呵,荣家二小姐不过是虚名。”云卿目光如刀,看着被惊雷击中的朱亦渲,眼角噙泪,勉强挤出一抹笑,“我步入这金碧辉煌的深宫,只为温家翻案。未料,天意弄人,我最大的仇敌,竟是枕边人。可笑不可笑?”
她轻抚眼角的泪痕,“皇上,面对如此的我,您还愿迎我回皇宫吗?您不惧我再次祸乱江山吗?”
她的睫毛微颤,低垂着头,似乎有情感的洪流即将溢出,却被她强忍回眼底。
朱亦渲嘴角轻动,似欲开口安慰,话语却在喉咙里打转,难以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