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祀女

第3.祀女
桐卓把思绪拉回到眼前，从当上三少主的随侍守卫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来桐卓一直在夕湄堂值守。三少主桉荀除了每天上课修习法技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夕湄堂后面的呼晚池看书，很少去别的地方。倒是那个桉芸每天都会跑来跟桉荀大呼小叫眉飞色舞的讲一讲今儿这一天都干了什么，无非是又捉弄了谁谁谁，或者是跟着二世子桉芮又闯了什么祸。桐卓有时候觉得很奇怪，桉芸桉荀这对儿双胞胎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性格上怎么会差这么多，倒是桉芮跟这个桉芸更像是一路货色。
桉荀在池边看书的时候，桐卓会默默的站在一边。开始还有池边秀丽的景色可以看，后来看得都能背下来，桐卓就觉得每次陪她在池边看书都是一种煎熬，无休止的无聊。一次桉荀看他左顾右盼、不停的唉声叹气后，就扔给他一本书看，是讲九州家历史的。九州家的历史，桐卓上学的时候学过，不过这次的书桐卓看了三页就深深的被吸引了，因为不同于教科书的单调陈述，这本书更着重讲发生在九州家的一个又一个传说事件及神奇人物，不是九州家上层核心人物，可是无法确切知道这些事情的。更主要的是，桉荀在每一个事件及人物旁边都标注着“已证，参考九州思彦《土系的兴衰》”、“未证，暂无可考”等字样。桐卓以这本书为基础，陆续又从筑山别院的书馆找来桉荀标注上的书对比着看，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开创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阅读。从此之后，呼晚池旁边总能看见两个身影，分别是看书的桉荀跟陪着看书的桐卓，还有一个就是独自看书的桐卓。
这天中午，桐卓躲在池边看完了九州思彦另一本晦涩难懂的《从何而来》，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下午的班，桐卓还是早早的吃完午饭就跑去换班。走到夕湄堂，发现值早班的泰兴没有在，问了夕湄堂的常驻，说是上午就跟少主去了族长那里，桐卓只好站在廊下等着。没一会儿，桉荀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泰兴。桉荀没有看桐卓直接进了夕湄堂，泰兴没有跟进去，在门口跟桐卓换了班，然后就走了。桐卓站在门口，还想着刚才看到的《从何而来》里面的内容，“说什么‘法由心生，信则可生无穷之力’，我一直都信，怎么没变成大力水手？我看还不及菠菜管用。”“你又瞎琢磨什么呢？”桐卓吓了一跳，才发现桉荀站在他面前盯着他问。“没想什么，有什么事？”“你进来一下。”“嗯？！哦！”
桐卓虽然在夕湄堂门口已经值守半年，但这次是他第一次踏进夕湄堂。桉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桐卓紧跟着也进了房间。也是连间结构，只不过连的间数有点多，桐卓数了数，左右各有三间，分成卧室，会客室，书房等，放着古朴的家具和相应的装饰品。桉荀走到左边，坐在靠窗的炕上，示意桐卓坐在对面。桐卓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桉荀两手支在炕桌上，看着桐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桐卓正被她看得发毛，忽然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无名火起，从炕上蹦下来，嚷嚷道：“我到底哪点有意思了？这个说我有意思，那个也说我有意思。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可笑吗？你别乐，别乐！听见没！我告诉你啊，你再乐我跟你急了啊！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惹毛了我，我……我……。”桐卓一下子塞住了，因为他看到笑容在桉荀的脸上渐渐隐去，深潭般的眼里出现了死寂的沉静。那沉静像一盆冷水一样从头浇到脚。桐卓霎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像被踩住了脖子的鸡一样语无伦次的说：“三少主，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太冲动了。”说完桐卓绝望的看着桉荀。桉荀又乐了一下，但是笑容在她脸上只闪了一下又消失不见，她毫无波澜的看着桐卓，轻轻的说：“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像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桐卓又一次感受到她眼里的魔力，自己的两只眼睛死死黏在她的眼睛上，挪也挪不开，嘴里不由自主的小声嘀咕道：“她会怎么对付我？把我杀了？不会的，都法制社会了，不会的。揍我一顿？有可能，那我还不还手呢？还手？虽然她只有12岁，还是个小孩，我好歹算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她会法技，我一定能赢吗？不还手，白受着？这又不符合我的做人准则。怎么办？怎么办？”说完桐卓脸上绝望的表情更严重了。桉荀听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一笑桐卓觉得刚才的魔力消失，自己的脑子好像又可以自由支配了。
桐卓一言不发的站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再看她，怕又被施了魔法。桉荀足足笑了五分钟才止住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你坐下吧，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桐卓不相信的看着她，没有动。桉荀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坐下！”。桐卓立马一屁股坐在炕上，小心翼翼的问：“你真不生气？”“不生气，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我们不好，总说你有意思，太不礼貌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停了一下又轻轻的说：“其实你真的挺有意思，不过不是说你人有什么可笑，是你跟我之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桐卓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桉荀对他的评价。“哪不一样？哦，我不会法技，可以说一点儿都不会。你身边的人是不是用起法技来都特别厉害？”。“不是。”桉荀立马否定了他，“九州家也不全是会法技的人。我说你不一样是因为所有人都只是当我是三少主，未来的祀女，可是只有你当我是桉荀。”桐卓听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桉荀等了一会儿见桐卓没有反应，又轻轻的说：“再过几天我就满12岁了，要过轮年生日。父亲已经和族里的元老们商量过了，要我来继承祀女的位子，并且要在生日的时候宣布。你说我真的可以成为祀女吗？”桐卓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但是看到桉荀的眼里第一次出现小女孩的迷茫与无助，桐卓觉得无论如何得说点什么，他想了想，然后决定实话实说：“你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太难回答了。我只是九州家一个普普通通的族人，别说元老们考虑的事，连九州家的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既然是族长跟元老的决定，就必然有一定的道理。也许你自己没发现，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有法子确定你的……嗯……怎么说呢，你的潜力吧。再说，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停顿了一下，桐卓又接着说，“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觉得自己行不行的问题，是你自己想不想做的问题。”“想不想做？我没想过，我觉得我的事一直都是有人安排好了，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有人来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干什么。”“嗯，我也有同感，我之前的18年好像也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想干嘛这个问题。要不我们一起来想想，我们到底想干嘛？我觉得现在想并不晚，我才18岁，你就更不晚了。”桉荀笑了，说：“知道为什么我会调你来夕湄堂吗？”“啊？不知道，是你调我来的？我一直以为是桉芸，不是，是二少主觉得我好玩才调我过来，好方便随时拿我开心呢。”“你是这么看姐姐的吗？”“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桐卓觉得自己真笨，怎么一不小心又把话说溜嘴了。他偷偷观察了一下桉荀的表情，好像并没有生气。桉荀看着他懊恼的样子，轻轻的笑着说：“其实姐姐只不过爱玩，但是她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做得太过。况且父亲也不会允许她这样。那天回去姐姐就不记得你了，是我觉得你与众不同。因为你能一眼就分出我跟姐姐的区别。”桐卓又一次在这个问题上懵住了，他实在不明白差别这么大的俩姐妹，为什么别人就分不出来。
桉荀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屋外啾啾的鸟叫高低婉转。桉荀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出神。下午的阳光泄进来，撒在她的身上，映在她的眼里。桐卓觉得她的眼睛里因为融进了阳光而有了欢快，好像小鹿的双眸，清澈而灵动。
“过完生日之后，我要去天啸家修习，跟他家选定的神子一起学习更高深的法技。”桉荀转过头，看着桐卓说，“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