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衷肠
　　桉荀在路上飞奔，后面紧跟着寞途。虽说九州家轻功一流，可主要是优在灵活与轻巧。此时平地飞奔，考量的是体力与速度。这两方面，桉荀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正当盛年的寞途，还未跑到池边就被寞途追上。寞途伸手拉住桉荀，喊道：“桉荀！别这样！”
　　桉荀大喊着“不要管我！”伸手就向寞途打来。寞途本能的侧身躲过，抓住桉荀的手却没有松开，讶异的问：“桉荀，你怎么了？！”
　　桉荀没有理会，又是一掌拍向寞途，迫使寞途撤手格挡。谁知寞途竟没有躲，亮出胸膛接住了桉荀打过来的手。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拍在寞途坚实的胸膛上，寞途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伸手将桉荀另一只手也抓住，问道：“桉荀！你到底怎么了？”
　　桉荀无力的垂下了头，轻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桉荀，对不起，是我的错。”看到桉荀的神态，寞途慌了神，放开捉住桉荀的手，说，“都是我不好，你要打就打，我不还手。”
　　“你的错？你有什么错？”看着寞途一脸的不知所措，桉荀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是，是我没用，是我……我……”寞途语塞了。“该说什么？说是因为我不能看你万劫不复？那要是桉荀说不在乎，我该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我不能说。”
　　看着寞途语无伦次的样子，桉荀的心像被刀割一样，心绪竟渐渐平复。她伸手捂住了寞途的嘴，柔声说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生在这个家，不该做什么祀女，更不该遇见你。”说着两行眼泪顺着桉荀的面庞无声滑落。
　　寞途伸手拿开桉荀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放在胸前，又伸出一只手为桉荀轻轻拭去眼泪，心疼的喊道：“桉荀……”
　　桉荀任由寞途抚着自己的脸庞，语调却极其平缓的说：“寞途，此生能遇到你，听你说刚才的话，我已没有遗憾，要怨就怨那摆不脱的宿命。寞途，你有真心宠爱你的哥哥，可以远离那些不堪的争战，这是你的命你的福，我没有权利去践踏，我的命就如此了。我累了，不想再去抗争了。既然父亲为我选了这条路，那我就听话的去走。只希望他显赫的身份真能为我遮风挡雨，让我不用再去做那些不寒而栗的事，我就知足了。”
　　桉荀停顿了一下，似乎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又接着说：“寞途，我的本元在父亲手里，所以我不得不去做他交给我的事。不管我是自愿还是被迫，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的确做了。我的双手沾满了数不清的鲜血，已肮脏不堪。寞途，我不配你爱！”
　　“桉荀！”看着桉荀紧皱的眉头，寞途乞求着说，“不要再说了，你是被逼的。”
　　“不是！”桉荀说的斩钉截铁。
　　寞途一脸震惊的看着桉荀，桉荀却笑了，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开始我也抗拒，我也惶恐，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竟有一丝期盼。期盼听到他们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呼救声。看着他们渐渐没了生气，我竟有一丝快感……”
　　随着桉荀的话，寞途觉得自己浑身像被浸在冰水中，眼前的桉荀一瞬间竟变得如此陌生，下意识的慢慢放开扶着桉荀的手。
　　“寞途，你爱了11年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雪山神女，她是魔鬼，是妖孽，她早已犯下无数不可原谅的罪孽！”
　　一口气说完，桉荀竟觉得说不出的轻松。多年的刻意掩饰，在今日终于可以宣泄，她静静等着寞途的反应。
　　寞途脸上的神色由震惊到惊惧，好一会儿才故作平静的问：“桉荀，你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是。从14岁开始……”
　　寞途无力的摇着头，他无法相信桉荀都经历过什么，那是他从未面对过的。他轻轻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让你做那些？”
　　听到寞途如此问，桉荀苦笑着，眼前这个单纯善良的男人真的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无奈的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利益啊？利字当头，什么都可以不顾。”
　　“可是你？！怎么能够……？”寞途紧皱着眉毛没能再说下去，纯净的蓝眼睛却透露了他心底的一切。
　　桉荀看到了他心底的隐秘，善良的他如何能面对自己那不堪的另一面？结局仿佛早已注定，寞途此时的反应桉荀早已预料。没想到的是心竟是如此轻盈，仿若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
　　“寞途，你我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注定就不该在一起，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交集。现在无论什么原因，你我未能走上同一条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既已向杉苗求婚，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携手平安终老。”
　　“桉荀，我……”寞途心里是无边无际的痛，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寞途，我的人生已然沦落，而你的，却可以依旧绚烂。你的纯净就如桉芸，在这个满是血腥的八荒族里好似一朵莲花。善良的你将来一定会上天堂，而我，注定要去炼狱接受业报。我不能，也没有权利让你陪我去承担。无论前路有多险阻，我都要去走，因为那是我的人生。只希望我回头时能看到你这株莲花可以依然卓立于泥淖中。寞途，我求你，就算我求你，不要再去理会我的事了。老天爷垂怜你，给了你安稳的前生，你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踏进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桉荀……”寞途伸手想搂住按荀，却又一次顿住。
　　看着寞途停住的手，桉荀心里只有苦笑，她轻轻说道：“寞途，忘了我吧。我也会忘了你的。”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