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族长世子
　　盛夏午后的太阳泄在书馆外密密匝匝的杨树叶上，又斑斑驳驳的反射到书馆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户上半垂着纱帘，阻挡着耀目的阳光，即使这样，房间的光线依然充足。
　　今天来的都是昨晚在大殿的人，族长们各怀心事的坐在长桌两侧，互相之间戒备着寒暄，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世子们坐在自己父亲的身后，随侍们都站在墙边，一个比一个精悍。
　　九州清泫满脸病态，大夏天的还披着夹衣，桉芃坐在他身后，一脸严肃。桉芮穿得花里胡哨的坐在桉芃旁边，无聊的打量着屋里的人。旁边的润下族长正和曲直族长低声聊着天。润下族长40岁上下，脸色黝黑，有着典型的高原人特点，后面坐着他儿子，看样子刚刚成年，脸上还有些许稚气。曲直族长是个70多岁的胖老头，面色和善，满头银发，但是精神很好，只带来了两位世子，年龄跨度很大，桉芮认得其中一个是他的姐夫，曲直家的四世子。最后坐着从革族长，一个50多岁的小个儿男人，长得文绉绉的，身后坐着两个年轻的世子，都长得眉清目秀的。其中一个发现桉芮在看他，笑着冲桉芮点了下头。九州清泫对面的座位空着，旁边是天啸寞达，正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后边是他的小儿子天啸靖缭。旁边的稼穑族长有着西亚血统，看样子30多岁，是一个人来的，此时正回头跟自己的随侍说着话，随侍是个带面纱的女人，不时的点头应允，然后快步走出房间，看背影很是婀娜。桉芮瘪瘪嘴，心里想着“谁知道是随侍还是情人呢？”再往旁边看，炎上烨凡面无表情的喝着自己的茶，后面坐着煜晖跟煜晓。煜晖也是面无表情，像极了自己的父亲。旁边的煜晓虽然已经当了父亲却依然满脸的天真，指指自己的衣服冲着桉芮做了个鬼脸。
　　桉芮明白他在说什么。今天虽然已不在中元祭期间，但是大家却不约而同的都穿了八荒族统一的夏季常服，只不过因为不是礼服，颜色样式都比较素雅，配饰也很少。只有桉芮穿了件色彩鲜艳的礼服，上面雕花绣叶的好不热闹，腰带上挂满了闪光的配饰，还戴着世子头箍。在一群不是青就是灰的人群中显得像只花蝴蝶。
　　桉芮满不在乎的冲煜晓晃着脑袋，一脸的不屑，转过头看见寞途正从外面走进来。
　　寞途穿着黑色的常服，映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径自走到寞达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寞达询问的看着他，眼里是慈祥的爱怜，寞途冲着自己的大哥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稼穑族长越过寞达笑看着寞途，寞途也向他微点着头。两个人都是高鼻深目，桉芮比较了一下，觉得各有千秋。寞途是掩饰不了的年轻朝气，稼穑族长却正处在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不过再过几年，应该就是寞途占上风了。
　　桉芮心里碎碎念，想着无数八卦的事，摇头晃脑间觉得房间一下安静了，原来是九道王来了。
　　鋆俟一走进房间，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鋆俟穿着白色镶金边的常服，腰带上挂着徽饰，头上戴着九道王头箍，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着点点金光。垂到膝盖以下的四片下摆，随着他的移动发出窸窣的声音。
　　看着鋆俟一身白衣仿若仙人般踱着步，目空一切的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慢慢走来，桉芮自愧不如的笑着摇了摇头。论长相，鋆俟帅不过寞途，俊不过自己，但却十分精致，尤其那玉树临风的气质，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谁也比不了的。大族就是大族啊，出身决定了一切，看看周围这些族长世子里，却是挑不出一人能及其一二，唯一能与之相较的可能就是那个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祀女了吧？想到桉荀，桉芮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叹道：“哎，都是神人呐！”。
　　鋆俟走到长桌一端坐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站在他后面。桉芮看了看觉得十分面生，从没见过。九州清泫也有此疑问，但却没问，只看着鋆俟旁边的空位，那应该是给桉荀准备的。
　　鋆俟注意到九州清泫的目光，随口说道：“她不来。”
　　九州清泫点了下头，问：“王，咱们开始吗？”
　　鋆俟抬眼扫了一圈众人，纳闷的问：“怎么这么些人？后面站着的都是谁啊？”
　　“是各位族长世子的随侍。”
　　“他们来干嘛？都出去吧。”回头冲自己的随侍说道，“把东西给我，你们也出去吧。”其中一个人交给鋆俟一个黑皮面的大笔记本，就和另一个一起走了出去。
　　其他的族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吩咐自己的随侍出去。
　　鋆俟等着所有的随侍都出了房间，才对九州清泫说：“开始吧。”
　　九州清泫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昨天夜里在神庙发生了意外，在座的各位也都亲历。今天请诸位来，就是想仔细说一下这件事。算是给大家一个交待，也是希望能群策群力，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无论是什么都好有个应对。桉芃，你先来仔细说一下昨晚的事。”
　　桉芃答应着，站起来把昨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无外乎就是发生、经过、结果；仪式之前按照规定祭司应做哪些准备，雏豕丢失最有可能出现纰漏的环节；事后又做了哪些善后工作；最后是人员受伤情况。
　　桉芃一边说，桉芮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大多数人都聚精会神的听，鋆俟却不知道在本上写着什么，奋笔疾书的特别投入。对于这件事，桉芮心里有自己的计较。这件意外的结果太多，变数太多，实在难以看透设局的人究竟指向什么，每个人又都各怀鬼胎，所以这件事最后一定查不出什么，搞不好还会被设局的人利用，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所以桉芮来时就已经抱定主意，先留心别人的马脚，再看鋆俟是什么态度，他点什么火自己就扇什么风。
　　桉芃絮絮叨叨说的很是详细，众人都微微点着头。只有煜晖依旧是面无表情，故作冷峻的看着窗外。桉芮心里咒骂了一句，心说：“装模作样！桉荀的清冷也是你能学来的？神人都让你学成鸟人了！搞毛？”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发现鋆俟正用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桉芮低头看看自己的穿戴，向着鋆俟挑挑眉毛。鋆俟微不可见的扬了下嘴角，又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桉芃终于说完，向着各位族长微一行礼后坐下。九州清泫接口说道：“各位，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
　　众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稼穑族长先开了口：“我有件事不太明白。雏豕是用来血祭的，不见了，再找一条不可以吗？”
　　他话一出口，许多年轻的世子都随声附和着，老家伙们却摇着头。
　　“来不及。”桉芃接口说道，“到了子夜，圣地大门必须关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后果？”问的人是从革家的世子。
　　“这……”桉芃有些迟疑，这属于八荒族比较隐秘的事，他不知道能不能说，不确定的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鋆俟。
　　鋆俟没有理会，依旧低着头写着什么，寞达跟九州清泫交换了一个眼神。
　　寞达接过桉芃的话说道：“子夜若不关门，圣地内的阴魂就会骚乱，此时中元祭期间的元神结界正好消失，阴魂们会发现我们这些活人，依附我们的肉身。”
　　寞达的话一落，年轻的世子们都唏嘘不已。煜晓也是一脸的惊讶，煜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老僧入定般。
　　“吵什么？这样大惊小怪。难道你们的父亲没有告诉你们八荒族是做什么的？中元祭是干什么的吗？”从革族长突然说道，他说话带着口音，桉芮听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大惊小怪”，而不是“大街小巷”。不过他话说完，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我父亲还没来及跟我说这些就去了，也可能他自己本身就不太清楚。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索性都说明白一些，也算是对古老传承的一个普及？”依然是稼穑族长。除了鋆俟，他是这些族长里最年轻的，说起话来毫无顾忌，也许本来就是为了探询八荒族上三族隐秘的。
　　果然，许多人都随声附和。族长们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而世子中有些人是内定的继承人，一定早就知道，有些人还不知道，也想听一听，都齐刷刷的看着寞达。
　　寞达有些为难，不过毕竟当了20年的族长，比起桉芃来要老练得多。虽然已是骑虎难下，但是却不失分寸的说道：“八荒族里很多事情都是代代相传，口耳相传。我能知道的也只是很有限的一部分。这里年纪比我长，辈分比我高的族长有很多位，论对八荒族的了解一定比我透彻，我是讲不来的。”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问题推了出去。
　　桉芮撇了一下嘴没有说话，鋆俟却突然“哼”了一声说：“讲个故事也这么麻烦。神子，你大概讲讲吧，主要说说昨晚为什么非得那么做，要不他们还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