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为了你
　　桉芮靠着床脚坐在地上，望着开始变黑的天出神。忽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桉芮！桉芮！”
　　桉芮看过去，发现跑进来的是缌缌，忙站起身，向着缌缌张开了手臂，缌缌正好跑到跟前，直接扑进桉芮的怀抱。
　　桉芮紧紧搂着她，过了好久才慢慢放开，摸着她的脸，问：“你没事吧？”
　　“没事！”缌缌猛摇着头，然后也问桉芮，“你也没事吧？”
　　桉芮也摇了摇头，然后又问：“别人呢？”
　　“都被软禁了，要等到明天早上九州家新族长的公告出来才能离开这。”
　　“那你怎么能来？”
　　“是鋆俟，是我求他让我跟你在一起，他答应了。”
　　“他？”桉芮心里有些意外，但是没有细想，看着缌缌说，“你吓坏了吧？”
　　“不怕！”缌缌坚定的说，“父亲跟我说过，如果嫁给你，就说不定会有这样的一天，但是我还是要嫁。我好歹也是上三族里的少主，怎么能那么经不住事？我不会给父亲丢人，也不会给你丢人的！”
　　桉芮看着缌缌脸上依旧有着小女孩的娇俏，不禁心里一酸，歉疚的说到：“对不起啊，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这算什么苦？”缌缌不以为然的说，“我们现在不还是在一起吗？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听到她这样说，桉芮终于笑了一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又是一声门响，桉芮纳闷的看向房门，发现竟然是鋆俟，正冷着脸走进来，后面跟着阿振。
　　桉芮看到后，立刻将缌缌护在身后，戒备的看着他。
　　鋆俟看了一眼桉芮的神态，移开视线冲着缌缌说到：“缌缌，我跟桉芮有些话要说，你出去一下，等说完了，你再进来。”
　　缌缌听到后，从桉芮身后走出来，桉芮立刻拉住她，缌缌却冲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没事的，一会儿我就回来。”说完轻轻挣脱桉芮的手，走出了房间，阿振跟着她也出去了。
　　等到房间的门又关上，桉芮看着鋆俟，冷冷的问：“你要跟我说什么？要是问我桉荀去了哪，我只有不知道。”
　　鋆俟却没有理会他，只静静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喜怒，好半天才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樱茼死了。”
　　桉芮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又不屑的哼了一声，说到：“又一个九州家的牺牲品。”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嘲的说，“没想到，我们这么深思熟虑、小心谨慎竟然还是没能跳出父亲的手掌心。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那你父亲为什么会把桉荀的本元给了樱茼？”鋆俟依旧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我哪知道？”桉芮觉得有些好笑，“我要是早知道桉荀的本元在樱茼手里，现在也不会是这个结果了。”说完又似乎想到什么般，竟有些赞叹到，“父亲，您想得真周到。”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桉芮反问道，“你真不知道吗？”说完看着鋆俟，恍然大悟的说到，“是啊，你应该不知道，她怎么舍得让你操这个心？！”
　　鋆俟看着桉芮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有些恼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桉芮看着他的愤怒，轻蔑的笑了一下，像是哄孩子般轻声说道：“好，我现在就讲给你听，不过，希望你听完了不要后悔！”
　　鋆俟听到没有答话，桉芮看着他的神色，开口说：“你可知道桉荀对九州家的意义？父亲每一次遇到的难题，过不去的坎，都是桉荀解决的。因为桉荀的本元在父亲手里，桉荀是父亲手里最好用的一只枪，无坚不摧，指哪打哪。我理解父亲，任谁有了这只枪，不免都会有野心，父亲也有，他想让九州家在他的手里更加辉煌，这种想法从他准备替大哥选天啸寞达的小妹做老婆时就开始了，可惜大哥死活非要娶炎上煜暄。大哥在这件事上很执拗，执拗到父亲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好在，很快你就出现了。”桉芮停顿了一下，看看鋆俟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你每个中元祭都来，都会偷偷的看桉荀，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父亲从你一踏入额木尔城就知道了。”
　　鋆俟的脸色立马变得更难看。桉芮却笑了一下，说：“中元祭期间，整个额木尔城都是由圣地祭司布下的结界，监控着一切活人的元心、死人的魂。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苍穹族人的元心突然出现，大祭司怎么可能不会告诉父亲？不过父亲也真能沉得住气，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接任了九道王，才去提亲。桉荀当然不肯，她和寞途好了多少年，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你？可是没办法，本元在父亲手里，不听话当然不行。其实桉荀也豁出去过，要跟寞途远走高飞，可是寞途没走。因为他知道桉荀的本元在父亲手里，他宁愿桉荀恨他，也不愿桉荀因此违背父亲，过生不如死的生活！”想到了寞途此时的生死未卜，桉芮心里一阵难过，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才又慢慢说到，“你们结婚后回来第一次过中元祭，父亲看到桉荀对你的态度，不知为什么，竟有了更大的野心。他开始不满足只借助于苍穹家的力量壮大九州家，而是直接想将苍穹家收入囊中，于是他开始命令桉荀，想办法掌控苍穹家！”
　　鋆俟听到这，脸色异常的难看，眼里的目光像是能吃人，狠狠的说到：“她成功了！”
　　“成功？她现在这样也叫成功？”桉芮不屑的哼了一声，问，“你觉得以桉荀的聪明才智，她掌控苍穹家需要用这么久的时间吗？”
　　鋆俟想到了桉荀接手后的这两年，的确是顺风顺水得有些诡异，甚至自己以前根本就进不去的地方，桉荀也依然可以如入无人之地。这里面是有桉荀那个可怖的血统的原因，但是却不可否认桉荀的心机跟手段。
　　桉芮审视着他神色上的变化，继续说道：“为什么桉荀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你身边，对你家所有的事都不闻不问，表现得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一旦参与了，她就再也没办法保护你，保护苍穹家了！”
　　震惊瞬间就出现在鋆俟的脸上，紧盯着桉芮，一字一顿的说：“你给我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桉芮鄙视的看着他，说：“不闻不问，可以拿苍穹家不许外人渗透为借口搪塞父亲，而一旦染指，父亲就会要求桉荀深入。你说她是听还是不听？不听，本元在父亲手里，父亲不会饶了她。听，她又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鋆俟突然一把揪住桉芮胸前的衣服，大喊到。
　　桉芮毫无惧色，伸手大力推开鋆俟，也喊道：“舍不得伤害你！伤害你的家族！”
　　鋆俟一脸的不相信，桉芮看着他的神情，悲戚的说到：“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桉荀，怀疑她对你的心！你可知道，桉荀为什么一定要帮我当这个族长？！因为她的本元在坤地剑里，谁当了族长谁就能拿到她的本元，她信我，信我当了族长会把本元还给她！她信我不会伤害你！”
　　鋆俟的脸上还是不相信，桉芮看着他，眼里竟是怜悯，不屑的哼了一声，说：“你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是，你是经历过很多，但你毕竟不是在家族里长起来的。那些亲人间的尔虞我诈，那些为了达到目的的不择手段，你又真正见过多少？你只看到我和缌缌的联姻代表着九州家与天啸家的联手，自以为是的以为会危及到苍穹家。可是，你可知道，炎上烨凡的野心，还有煜晖的野心！尤其是煜晖，你对他了解吗？从小到大，没好处的事他从来不做。可是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对他对炎上家都有帮助的少主不娶，偏偏要娶樱芷？！！你想过吗？！因为他也在垂涎苍穹家！”
　　鋆俟开始有了动摇，但是却对现在的事更加怀疑，“那你呢？你有野心吗？”
　　“我？”桉芮听到鋆俟这样问，竟笑了出来，“有啊，我的野心就是要做九州家的族长，要以庶子的身份赢过嫡子，要让润下泽秋知道，她最看不起的小老婆的儿子，要比她的儿子强一百倍！其他的，我都没兴趣。”
　　“真的？”鋆俟依然怀疑，“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你爱信不信！反正现在我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说完桉芮走到窗前，看着已经完全黑了的天，哀恸的说，“桉荀，你看到了吧？你做那些又有什么意义？他根本就不明白！你这么多年为他做的那些事，他根本就不领情！”
　　鋆俟听到后上前拉过桉芮，狠狠的说到：“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桉荀都做过什么！”
　　桉芮挥手甩开他的手，说：“你见过樱茼控制桉荀本元时桉荀的痛苦。你可知道，从小到大，父亲就是这样惩罚她的。如果她不听话，如果她没有让父亲满意，父亲就会这样对她。嫁给你后，父亲就命令她尽快掌控苍穹家，但是她拒绝了。可能开始是因为真的心灰意冷，视死如归，不想再为父亲卖命，可是后来，她再拒绝就完全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桉荀因为此，被父亲惩罚了多少次？可是她依然拒绝，与此同时，是加紧对自己本元的寻找，因为只有拿到本元，她才能自由，才能不被父亲控制，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可是没想到，父亲竟然把桉荀的本元封在自己的坤地剑里，桉荀根本就不可能拿到！因为如果桉荀运用祀女的法技强行控制父亲的本元，从而控制父亲的意识话，就必然要先击破父亲法元对本元的保护，那么她自己的本元也会受到伤害，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桉荀只有唯一一条路可走，就是寄希望于大哥或者我，当上族长后可以把本元还给她！”桉芮说一句，鋆俟的脸色就更难看一点，“可是你也看到了，母亲和大哥对桉荀的态度，还有桉荀对他们的态度。他们从来就没当桉荀是过亲人，一直都带着厌恶与戒备的神态，他们一直都当桉荀是九州家养的一条狼！充满危险但又可以为他们卖命！如果大哥当了族长，是不可能把本元还给桉荀的，因为他们害怕，害怕桉荀对他们的报复！可如果是我，起码桉荀相信，如果是我当了族长就会把本元还给她！她就自由了，从此也再没有人能利用她，利用她来伤害你！”
　　“既然如此，那你父亲为什么不在临死前就把桉荀的本元给你大哥呢？”
　　“为什么？”桉芮反问道，“是啊，为什么？因为父亲了解所有人，他知道如果我当了族长就会把本元还给桉荀，而大哥不会。父亲也不想放了这条狼，不想放弃对桉荀的控制，他舍不得！可是，如果提前就把本元给大哥，那么桉荀一下子就可以拿到，不费吹灰之力。所以父亲才会给了不起眼的樱茼，这样不管出现什么意外，樱茼都可以拿出这个杀手锏，从而保证大哥顺利当上族长，顺利拿到桉荀的本元。”
　　“那这个人为什么是樱茼？”
　　桉芮摇了摇头，又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选了樱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选好的？也许是从桉荀接管了苍穹家的生意，但是依然在搪塞、拖延对父亲命令的执行开始的，不过好像那时候，樱茁就被选为九州家下一任大祭司的接班人了。你说，这里面有没有联系？！”
　　“你是说，樱茼是为了她弟弟，所以才……”鋆俟说不下去了，想起了樱茼在三月天的种种，还有临死前跟自己说的话，“我不信，樱茼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桉芮反问道，“作为姐姐，为了自己的弟弟，做任何事都有可能。”
　　听到桉芮的话，鋆俟猛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又变得漆黑冰冷，连看上去最没有伤害的樱茼，竟然也有目的，那么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是真的吗？
　　桉芮看着他脸上越来越多的哀恸与绝望，忽然一下子觉得他好可怜，鄙视的说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假的。你就这么自以为是，总以为她们嫁给你都带着目的，却从来不去用心感受一下，感受她们对你的真，对你的爱。也许樱茼真的是为了她弟弟才听从父亲的，但她伤害到你了吗？在樱茼心里，如果弟弟真的比你重要，她怎么可能会拿桉荀的本元去换你的命，那样不就违背了大哥？何况如果你死了，她的儿子就会成为九道王，整个苍穹家就都是她的了。可是，她没做，不但没做，还替你挡剑。可是到现在，你却还在怀疑她！”桉芮越说情绪越激动，比他情绪还激动的是鋆俟，内心不停的被震惊、悔恨、内疚与自责蹂躏着，虽然表面上依然强装着平静，但是心里却开始滴血。
　　桉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看着鋆俟依旧冷着的脸，继续说道：“当时，是桉荀让我告诉寞途挟持你的，因为她知道你在樱茼心里的分量，也肯定樱茼必然会为了你交出本元的。因为她也是女人，她了解樱茼，了解女人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不顾一切的勇气！”
　　“女人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不顾一切。”鋆俟下意识的重复着桉芮最后的一句话，猛然想起前几天桉荀问过自己的那个选择题——“如果有一天，要你在家族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当时自己毫不犹豫的选了家族，但是桉荀却说：“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会选你。也许，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男人时刻都会想到自己的责任，但是女人却会为她爱的人不顾一切。”
　　桉芮看着鋆俟恍惚的神情，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她们，都爱你，都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你却一直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我告诉你，桉荀的离开，还有樱茼的死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是你自己活该！”
　　“不是！”鋆俟忽然大叫着，一把揪住桉芮，大喊着说，“是她们自己活该！她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她们！”
　　“帮什么？！”桉芮用力甩开鋆俟，“帮樱茼的弟弟当上大祭司？还是帮桉荀拿回本元？！你真以为自己不可一世到什么都能做？是！你是九道王，是八荒族的大族长，但是树大招风你懂吗？别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苍穹家的垂涎，也从来没有停止过重新洗牌的想法！为什么你们苍穹家每一次的世子之争都格外的惨烈？因为背后的野心太多了！你知道这几年，桉荀明里暗里为你挡了多少？因为有她在你身边，其他家族就会顾忌。而一旦你们之间决裂，马上就会有人趁虚而入，最好的例子就是曲直家，你们刚刚出现冲突没多久，你就被绑架了，那一次，如果没有桉荀，你能活着回来吗？！”
　　桉芮的话鋆俟无言以对，事实来得太突然太残忍，原来八荒族的惨烈自己只见过冰山一角。自己以为可以为桉荀遮风挡雨，谁知道却是桉荀一直在守护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骄傲的自己，不可一世的自己又怎么能接受！鋆俟不停的摇着头，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我不信，你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
　　桉芮看着鋆俟的慌乱，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冲着窗外，自言自语的说：“桉荀，你说得对！他太自以为是了！即使到现在，他依然不领你的情。桉荀，他真不值得你为他做那么多！为了去嘎信救他，你还利用了寞途，利用了寞途这么多年对你从未减少过的深情！不过现在你终于知道了吧？谁才是真的爱你，可以默默站在你身后守护你这么多年，可以不顾一切的为你挡开所有的危险？你知道了吗？如果知道，一定不要再回来！和寞途远走高飞吧！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了！”
　　“闭嘴！”鋆俟听到桉芮如此说，突然发疯般扑到桉芮面前，扯着桉芮的衣服，恶狠狠的说，“告诉我，桉荀去了哪？”
　　桉芮竟笑了一下，轻声说到：“我早说过了，我不知道！”
　　一记重拳直接向着桉芮打来，却被桉芮伸手握住，鋆俟恼羞成怒的瞪着桉芮，桉芮却不以为然的依旧笑着说：“九道王，论身手，咱俩可是半斤八两。今天我愿赌服输，您愿意怎么处置我都行，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桉荀去了哪，我只有不知道！”说完松开了紧握着鋆俟手腕的手，一言不发的坐进了沙发里。鋆俟克制着自己所有的愤怒，瞪着他。忽然一声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阿振的声音：“王，有重要的消息！”
　　“进来！”鋆俟冷冷的喊道。
　　阿振应声走了进来，凑到鋆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鋆俟听到后，脸上竟挤出一丝笑容，看着桉芮冷冷的说：“寞途回来了。”
　　桉芮立刻从沙发上站起，鋆俟看到他的神态，笑了一下。
　　桉芮看着他的笑，心里一沉，低声问到：“你要干什么？”
　　“我要他给樱茼偿命！”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桉芮愣了一下，回过神立刻跟上，想往外冲，结果却被门口的苍穹家暗卫拦住。桉芮看着鋆俟远去的背影，绝望的大喊：“你不能伤害他！不然桉荀会恨你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