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箫灵，决明

第十四章　箫灵，决明
　　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恒正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目光复杂。
　　“阿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霜晚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叫出这个名字，好像很久以前，她就是这么叫他的。
　　苏恒眸光闪了闪，嘴角动了动，霜晚以为他是习惯性地想笑，但没想到他立刻垂下了嘴角，好像连维持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恒？你怎么了？”霜晚疑惑地看着他，苏恒依旧维持着那复杂的表情，他肩膀上的伤已不再流血，还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那么不真实，霜晚没由来地一阵恐慌。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阿晚……”许久，苏恒终于开口，“祈风是谁？”
　　“啊？”听到祈风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霜晚有些惊讶，我从未同他提过萧祈风这个名字，他怎么会知道？
　　“你睡着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这个名字……”苏恒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只是霜晚看着，却觉得这笑无比苦涩，无比勉强，“阿晚，他是谁？”
　　“没，没谁啊。就是一个朋友，普通朋友。”霜晚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过去。
　　“阿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吗？”苏恒的眸光加深，“如果仅仅只是普通朋友，又何能让你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而且……”
　　他没再说下去，只改口又一次问她：“阿晚，祈风，到底是谁？告诉我不行么？”
　　苏恒的脸上虽然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但那漆黑的瞳孔里分明地写着慌乱与哀痛，像是霜晚伤害了他，而且伤害得挺深。
　　霜晚实在不解，她不过是念出了祈风这个名字，为何他的反应这么大？
　　但心中总归是不愿把过去告诉别人的，不是她不信他，只是霜晚不想再痛一次了……
　　“阿恒，对不起……”
　　苏恒突然笑起来，那么悲伤，霜晚不禁有些愧疚，却听得苏恒道：“也罢，也罢，我苏恒到底太高看自己，以为多多少少你还是相信我的，如今看来，却是我太过自负，想得太多……”
　　“阿恒……”心中没由来得一痛，却是说不出原因，想要解释，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徒劳地张口唤他的名字。
　　“阿晚，你在愧疚么？可是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啊……我只是想知道，这么久了，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朋友。”霜晚紧紧拉住苏恒的衣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阿恒，我们是朋友，是可以出生入死，共患难的朋友。”
　　“只是朋友？就算加了那么多的形容词，也终归不过是朋友而已么？哈哈哈，也罢。既如此，我若还不满足，便是我太贪心了……”苏恒看着霜晚，声声有如掷地，响在耳畔，逼得霜晚无所遁形，“那……既是这样的朋友，比之你口中的祈风，又是如何呢？”
　　“什么？”
　　“你既说我们是朋友，你与那祈风也是朋友，我与他，究竟谁在你心中更重要一些？”
　　霜晚一时只能瞪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双目通红，毫无半点风度可言的苏恒，心中不解一贯清冷克制的他今日怎么失控至此，本想先让他平复下来，说他更重要一些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是昔日爱到骨子里的恋人，一个却只是相识尚短的朋友，孰轻孰重，本该一目了然，可不知为何，霜晚却不能说出萧祈风更重要的话来，亦说不出苏恒更重要。
　　苏恒见霜晚久久不曾开口，唇边绽出一个苦涩自嘲的弧度，道：“我不该如此不自量力的……是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你心的软硬度，我本以为，自己为你做的事，足够让你对我有些不同的……是我，是我疯了……”
　　他说完，便脚步虚浮地朝房门走去，霜晚看得一阵心惊，想下床去扶他，苏恒却已悄然退出门外，关上门，苏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恒前脚刚走，后脚霜晚房中便出现了一个白衣人，那清瘦模样分不出男女，漆黑长发如墨，绸缎一般垂下来，直至腰际，霜晚暗自嘀咕，难得见一男子的头发还这么长……
　　霜晚还未自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打算看清他的脸，方才在幻境中看不清楚，只是知道生得似女子一般。
　　对上一双含笑的蓝金眼眸时，霜晚惊地摔下了床铺。
　　那那那……那分明是她的脸，她看了十七年，怎么可能看错？除了双眼的颜色，连眼角那颗细小的泪痣都没有丝毫偏差……
　　“你你你……”霜晚想问个清楚，可舌头完全不受控制，半天也吐不出几个字。
　　白衣男子朝霜晚眨眨眼，柔媚一笑，霜晚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虽然明知那不是自己，可是看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做出那样的表情，到底还是没法接受……
　　“你，你能不能别顶着我的脸啊？”霜晚努力定定心神，对灵说道。
　　“唔。”灵皱起眉头，“可是灵是没有具体相貌的，尤其是我这种初醒的灵……我是得参照着活人或者画中人的面貌变换相貌的，可是现在别说画了，就是人也没见着几个，方才你屋内的那个男人，你难道希望我顶着他的脸出现在你面前？”
　　脑补了一下两个苏恒站在她面前的样子，霜晚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得，不能用她的脸，也不能用其他人的脸，那就用画中人的脸总行！可是上那找画去？
　　“我画给你……”叹了口气，叫来小二送来笔墨，霜晚拿过一张宣纸细细描绘起来。
　　嘿嘿嘿，用王兄的眼睛，七哥的鼻子，九哥的唇形还有贺龙修的脸形，一张男子的脸就这么成型了……
　　仔细看了看，感觉毫无违和感，于是霜晚把宣纸递给灵。
　　灵看了看，没说什么，他的脸慢慢笼上一层白雾，待白雾散去，他已然换上方才霜晚画的那张脸，只是眼睛的颜色没有变，始终是一蓝一金二色。
　　看着面前面目俊秀的少年，霜晚顿时很有成就感！
　　下一刻霜晚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灵叫什么名字？
　　“你……是就叫璃冰吗？”我霜晚不确定地问。
　　灵的脸顿时就黑了，他用阴沉沉的声音道：“我好歹是个男子，怎能叫这样的名字？”
　　她觉得蛮好的啊……霜晚撇撇嘴：“那你叫什么？”
　　“不知道。”灵面无表情。
　　“那……我帮你取？”
　　“嗯”
　　霜晚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呃，幻箫？”
　　“不好。”
　　“那……天河？”
　　“不要。”
　　“忍冬？菖蒲？白衣？”霜晚几乎把脑子里所有名字都讲出来了，给人起名好累……
　　“不好不好不好……”
　　霜晚怒了，拍桌而起，朝着那个神情桀傲却像个小孩一般挑剔的男子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要！有本事你自己给自己取个啊？不然就继续叫璃冰！”
　　灵一脸委屈，霜晚看他这样顿时更火了，只想好好捉弄一下，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那，决明，跟治肚子痛的草药一个名字好了！就这样定了，我是主人，我说了算！”
　　灵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屈服于霜晚的威压下，一脸郁闷地道了声：“是，主人……”
　　哈哈哈哈！霜晚顿时心情大好：“决明真乖啊！哈哈哈！”
　　决明笑得诡异：“主人，你不打算去找方才那个男人吗？”
　　“阿恒？”霜晚一愣，提起他就不爽，莫名其妙地发什么火嘛！
　　“是啊。”
　　“找他干嘛？”
　　“唉……”决明叹了口气，似乎是为自己有霜晚这个主人而痛心，“主人，你这次可是把他伤得不轻啊！你看他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样，为看着都有些不忍啊！你不打算去找他解释，道个歉吗？”
　　“你还说！”霜晚顿时怒火中烧，“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吃饱了撑得搞个幻境出来，我至于吗？阿恒会知道吗？你现在倒好，一脸事不关己是想怎么样啊！要不是你的存在不能让他知道，我早就带着你去找他解释了好不好？”
　　“我那不也是为了考验你够不够资格做我主人，值不值得我付出忠诚嘛……”决明撇撇嘴，很委屈的样子。
　　霜晚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他的肤色有些苍白，身体纤细瘦弱，除了一张不错的脸，几乎是毫不起眼，可那异色的瞳孔里偏生明明白白地写着桀傲，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所有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若他不是璃冰的灵，那真是一个天生的帝王……
　　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你既然能制造出那个幻境，就说明你是知道我和萧祈风……难道我要一五一十地告诉苏恒我和萧祈风的过去吗？没错，苏恒现在对我来说是一个挺重要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什么都和他说。”
　　决明皱了皱眉：“那……我帮你吧。我可以篡改或删除人的记忆，只要你把我带到他身边，我就能让他忘记今天发生的事。”
　　霜晚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删除苏恒的记忆？只因为不想让他知道萧祈风的存在吗？
　　心中那莫名的恐慌是什么？是怕他知道后再也不理她吗？霜晚至今还记得，那次苏恒看着黑衣人的眼神，冰冷，嗜杀，没有一丝温度，霜晚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她又该怎样向苏恒解释萧祈风的存在？也许她根本没必要向他解释，但是一路走来，霜晚已把苏恒当做出生入死的朋友，她并不想因为萧祈风，让他们脆弱的可怜的友谊倾刻破碎……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决明定定地看着霜晚，等待着霜晚的决定，霜晚只觉得那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几乎要把她的心射穿……
　　痛苦地抱着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是决明，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主人，你不用这么痛苦，决明帮你做决定就是了……”
　　决明的声音刚落下，霜晚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散前，霜晚听到决明轻声说：“主人，我去找那男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不记得今天这段事，对你，对他，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