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爷星辰
第九章 王爷星辰
周老先生说他闻到包子的香味了,于是同我大谈起包子来,说这包子虽是寻常之物,但若花点心思在上头,还是可以做到“此物只应天上有,世间难得几回闻”的。我盘腿坐在他身旁兴致勃勃等待着下文,不意他一转话锋,说那大狗包子店的包子太过油腻,最好不要拿给小孩子吃,这么一句话顿时令我摸不着头脑。
谁想那话音刚落,胖小子的脑袋突然从周老先生身后伸了出来,奶味十足的一句狐狸精在我耳边嗡嗡作响,一个激灵,我醒了。
我想我是遇到克星了。
海棠又唤了我一声,眼中倒有些许哀怨。我抬眼瞅瞅她,也不知她在别扭着什么,于是笑着问:“怎么了?”
“小姐,这话该是奴婢问您呐。怎么您一觉醒来后就老是发呆,奴婢说什么您也听不得半句。”
我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这个……她刚才又说了什么是我没有听到的吗?我明明记得她将茶水递给我之后就什么都没说了呀。这个……难道真是我走神走得太厉害了?
“看您也真是太累了,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醒来了还有些神色恍惚……啊,莫不是凉了病了?”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又道:“萧伯说他留了十个人,打明儿起便在咱店里做事。这两日他可是真累着了,人一散,他便嘱了奴婢前来告诉您你一声,自己兀自回房休息去了。”
海棠将我没有听到的话复又说了一遍,我听罢点点头,脑子里突然闪过点点光影,细细一想,委实记不起自己是有什么事要问她,索性又摇了摇头,从摇椅上坐起身来。
“小姐,是时候用晚饭了。”海棠又提醒道。
透过窗户看出去,夕阳悬在西边,花海在橘红色的余辉下又是一番令人沉醉的景象。我晃晃身体,赶紧将目光收回来,省得真醉倒了而错过美味的晚饭。
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热闹的气氛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管弦之音飘渺而起,一场乐舞表演即将开始。
“小姐,今晚跳舞的是水仙。她说她要跳一支前些日子她自创的舞给您看看。那舞唤作……啊,唤作水玲珑。”海棠说完,眼中染上点点兴奋。
立于池水中央的水仙曼妙的身影在一层薄纱笼罩之下缓缓舒展、舞动,像柔软的丝带随风而起,长长的衣袖与飞舞的衣袂令她的身形愈发轻盈。水雾袅绕,晶莹的皮肤吹弹可破,如水的眸子波光潋滟,恍若落入凡尘的仙子,宁静中带着丝丝妖娆,任谁看上一眼也会无法自拔。
我拉着海棠迅速来到池边萧伯特意为我空出的一张桌旁坐下,一面等着伙计们上菜一面欣赏水仙的舞蹈。不经意间,我发现周围有不少贪婪的目光在水仙身上游来游去,很是令我厌恶。这些人,真当我这儿是风月之地了么?
我得琢磨着让新来的伙计们显露一下身手,这些驱逐恶狼的事情留给他们做最是妥当。不过,我这正当生意怎么越看越不怎么正当了?正想着,我的目光幽幽落到圆池的另一侧,随即瞧见那里坐着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看他们个个衣着光鲜,身露贵气,应该是很有钱的样子。再看他们身旁站着的几个手握长剑一脸冷酷的男子,我估摸着他们几个不止有钱那么简单。
最近店里应该很不太平!看到他们,这个想法嗒儿的一声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可把我吓了一跳。萧伯说的树大招风果然没错,店里要是多来几个像他们这样的人闹出点是非,凭我和萧伯,人单力薄的着实很难平息。
只瞧着那几个人中一个清秀俊逸的面庞,越看越是熟悉。我轻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到了他的身影。这一位,可不就是昨儿个听别人提及的那个殊灵国最是悠闲的王爷么!
王爷他名唤星辰,在先皇的子嗣中排行老七。听说他的娘亲,也就是先皇最最宠爱的锦妃娘娘打小爱钻研八卦星象,生下他后觉得取名字什么的太过繁锁,便直接挑了星辰二字做他的名。待到他行弱冠之礼做了王爷,他的皇帝老爹又因为偷懒而直接取了他名字里的辰字做他的封号,于是殊灵国便有了辰王爷。
见到颇有些得意的他,我不由得又一次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那年初夏,我刚刚行过及笄之礼,我那心急的爹爹便着手张罗起我的婚事来。那些日子,几乎每天我都能听得屋里的丫鬟们背地里讨论各种与我嫁人有关的事宜。
“听说老爷已经备齐了小姐的嫁妆,要用整整八辆马车才装得下。”
“听说某某家的公子送了聘礼来,可老爷看不上,说是那家公子长得不甚好,配不上我们大小姐,这事儿就没成。”
“听说昨儿个府上来了好几个媒婆,老爷正研究谁家公子的文采好些。”
“听说老爷相中了城西的某家公子……”
听到这里,我再也听不下去。世上哪有这样的爹,竟这般急着将我嫁出去,难道我多在家里陪陪他不好么?娘亲死得早,他因着年轻时誓与娘亲相守到老不曾娶过侧房,家里除了我那败家的大哥,他就只有我这个女儿了。
大哥成天在外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一个月里难得能见上一面儿,爹爹要是将我这么一嫁,以后谁陪着他对弈?谁陪着他赏花赏月?谁陪在他身旁听他念叨生意场上那些不顺心的事儿?
越想越是憋屈,为了充分表明我拒嫁的心意,我扮了一副公子相,留下一封书信,背着装有衣裳和银票的包袱翻墙走了。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唯一一次。
离家并不是不想见着爹爹,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身边没有我这个女儿会少很多乐趣。等到他想我想得紧了,我再突然回到他身边让他狠狠高兴一番,那么,他定不会再轻易说出要把我嫁出去的话。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我翻出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凤家大院,去到京都的大街小巷晃荡了半日之久。直到日沉西山腹中饥饿难耐,我这才于一间生意略显清淡的客栈门前停下脚步。
碰巧那阵子京都有些不太平,要么东家少个大姑娘,要么西家丢几样镇宅之宝,搞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寝,就连那些客栈的掌柜伙计也练就了一副洞察人心的本事,稍有一个风吹草动立马吹灯打烊,任你拿再多金子照那门上砸也不会给你开一开门。
这样的事情便巧发生在我前脚踏入客栈大门的那一瞬。
记得那个时候我心里正盘算着要点几个什么小菜吃吃,不意那店里的伙计刚瞅见我就换了一副惊恐状,抄起一根碗粗的木棒便朝我冲来。当时我就傻在了原地,直到某位好心人将我一把拉开,我才逃过被伙计踢出客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