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道:“咱们的人送回来的消息说,那紫玉镯是叶家的传家之宝,后被皇族中人强行买下赠给新欢,那个新欢收了此物又转身嫁给了别人。那个紫玉镯就成了皇族中人,新欢和新欢所嫁之人的心头刺,叶家夹在中间因此才被灭口。咱们的人当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探到这些,奴婢觉得并无不当之处。”
方琮点头:“就是因为没有不当之处,所以才能骗过所有暗地里打探的人,如果这件事中的某个人料到事情的结局,故意将这样的消息散布出去的呢?皇族中人,新欢,还有新欢另嫁之人的身份都没有落实,且紫玉镯也无人提及,当时咱们也没办法调出更多人来彻查此事,知道个梗概也就不了了之。罢了,你此刻回来,应是九爷说找寻紫玉镯的事情现在落不到我头上,先拖着吧,此刻也顾不得旁人。”
水色道:“九爷说,已有紫玉镯的下落,不过是真是假尚待确认。”
方琮笑:“他是否说谎无关紧要,他做他的事,我养我的病,彼此都看不清身家,没必要计较。你此番回来也好,这几日你在店中不用太勤勉,每天只去半日即可,若有人问只说我高热不退,离不开人。”
九爷端坐车内低声吩咐道:“记得让十一去安乐堂问一问琳萃轩掌柜的病情再打点些好药材送过去,若是很不好就让十一亲自去看看。时辰还早,先去镇国将军府,礼物可都齐备了?走吧。”
将军府的侍仆远远瞧见九爷的车马过来就进去通报,九爷下车时管家已恭迎在门外:“老奴给九爷请安,九爷快请进,将军已恭候多时了。”说罢上前引路,一旁早有侍仆接过礼物跟上。
当下管家将九爷送至书房外,九爷自与将军谈事,一炷香后两人相携而出,燕将军吩咐下人安排午膳:“你回去也是折腾,不如就在这里随便吃些,倒也省事。婧儿前几日就让人将花园和莲池都收拾了,午膳就摆在水榭里,凉快又干净。”说完又让人去请夫人和小姐过来一同用午膳。
燕夫人是太后义女,当年奉旨与燕将军成婚,婚后二人倒也恩爱,可惜多年来她一直无出。燕家人以不可无后为由,强行让燕将军抬了几房妾侍进门,自此燕将军与夫人渐渐疏远,之后府中子嗣渐多而燕夫人也诞下女儿燕婧,燕家人常对此事冷嘲热讽,夫妻二人亦形同陌路。燕婧是府中唯一的女儿兼之形容袅娜温柔可人,燕将军很疼爱她,太后对她也颇有好感。
燕将军和九爷往水榭而去,燕夫人尚未到来,燕婧正吩咐下人安匙摆箸,几人相互见过,九爷见燕婧穿着广袖湖绿百褶撒花长裙便笑道:“这是南边进贡的云光纱吧,每年宫里也只得数十匹,太后能把这个赏下来足见有多疼你了,不过也只有你才配穿这个颜色,真的很漂亮。我这次也带了些绸缎过来,肯定比不过你身上的,勉强也算看得过去,你自用或者送人都好。”
燕婧面上一热,忙垂首笑回:“多谢九爷。午膳已经齐备,母亲昨日染了风寒此刻不便见客,所以九爷和父亲快请入座吧。天气热,厨下准备的都是些清爽的菜色,淡酒和果品也都是冰镇过的……”
燕将军笑道:“九爷不是外人,不必这般客气,快坐下吃饭吧。九爷,尝尝我家婧儿的手艺。”
一顿饭倒也吃的和乐,只有燕婧脸色绯红,刚吃了半碗鲜笋汤就呛住了,随侍的丫头赶紧上前帮忙收拾。燕婧摆手,起身道:“燕婧先行告退,九爷和父亲请慢用。”说完带着贴身婢女款款而去。水榭在荷花池正中,燕婧走到池边了犹在回头看:“流花,我是不是很丢脸啊?好容易盼到他来了,话还没说上两句就出丑,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笨,会不会因此嫌弃我啊?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啊?”
婢女弯身擦了擦燕婧的裙子:“姑娘别这样说,九爷还是很在意您的,奴婢瞧见管家送进去的礼单上有几匹霞锦。别人许是不知道,奴婢却还记得:前月姑娘身体抱恙穿得很素净,九爷当时来探望姑娘还说您气色不好,这月他就送来几匹颜色鲜亮的霞锦,姑娘自己说,那是什么心思呢?”
燕婧嗔道:“,你又乱说话!那霞锦也不一定就是给我的……”
流花也笑:“我的好姑娘,一匹霞锦万朵流光,那么鲜亮的料子除了姑娘谁还能用,满府里再挑不出别人来!姑娘肤色白净最适合穿些颜色鲜亮的料子,只可惜沾脏了这身云光纱的新衣裳。姑娘先回房更衣吧,奴婢用酒喷了熨一熨,许就能跟新的一样呢。”
燕婧素喜淡雅,因着九爷尚未离开她又换了身浅玫瑰金色的窄袖襦裙,流花抱着衣服刚打开房门又退了回去,忙忙地给燕婧脸上补了点脂粉:“姑娘,九爷到咱们院门外了,您可别慌,奴婢去开门。”
燕婧端坐于妆台前,听着流花进门才起身走出来盈盈一拜却被人先扶住了:“无须多礼,方才我见你没怎么吃东西,也不知你的病是否大安了,现下可还有哪里不适?”
燕婧心中甜蜜,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又添了一层:“早已大安了,九爷不必费心。流花,快倒茶来。”燕婧心中小鹿乱撞,唯恐一张嘴那颗心就会蹦出来,也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只能垂头拧绞着锦帕。九爷勾唇一笑:“看面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些,现下天气越热,你身子弱切忌贪凉。”
燕婧忙抬头笑应:“嗯。九爷,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九爷英俊的笑脸就在眼前,燕婧越说声音越低,慢慢又低下头去,只把一个帕子拧个不住,心里既慌乱又甜蜜。室内一时安静,燕婧刚抬起头来便见流花奉茶而来,她起身道:“九爷请用茶。”
九爷持盏略品不由得微微蹙眉:茶是好茶,水是好水,明明是往常喝惯了的味道,此刻品来却觉得滋味略欠了一分。他猛然记起上午尝过的茶点那清新隽永的滋味,相较之下手里的香茗更觉无味,他放下茶盏温然一笑:“好茶。”流花见自家姑娘脸红的要冒气儿,忙奉上几盘鲜果:“这是今晨刚送来的,姑娘特意嘱咐奴婢湃在水晶缸里,因井水的清凉比冰窖的寒气更不伤身体,九爷略尝一点吧。”边说边将鲜果全放在燕婧面前,还不断用眼神示意燕婧。燕婧红着脸拈了颗枇杷就要往九爷面前送,流花赶紧拦住,燕婧赧然缩手,小心地剥了皮再递过去:“九爷请用。”
九爷笑着接过:“枇杷止咳镇痰,很对你的病症,你多吃一点才好。”
流花见两人气氛正好便托辞而出,九爷待房门关上才道:“前几日你说那东西有了消息,是真的吗?”
燕婧总算是想起还有正事要办,忙擦手去内室拿了个双锁锦盒过来:“在这里,九爷看东西对不对?”
九爷开了盒子验视一番:“也是难得的珍品,费心了。”
燕婧见他神色黯淡,心情也有些低落:“上月我随外祖母回她的母家榕州还愿,在那边的当铺里偶然见到了这个镯子,因为此物不是死当所以颇费了些口舌才能用高价买回,当时我看这个镯子无论是用料还是形制都和九爷所说的一般无二,还以为……抱歉,让九爷失望了。”
九爷道:“榕州距离亚城足有半月的路程,你陪老人家去还愿,行程已多有不便却还要当月来回,其中辛苦可想而知。你不要担心,更不必自责,东西总会找到的,无论如何这次都谢谢你了。”
燕婧忙摆手:“九爷不要这般客套,婧儿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能为九爷做事婧儿也很欣喜……”说道最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刚褪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玉指绞在一起,中间还夹着那条可怜的锦帕。
九爷宽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燕婧亲自送到闺房院外,见九爷和仆从走得远了才回房。流花正在收拾杯盏:“姑娘,九爷府里是不是又换了新茶?奴婢今儿泡的云顶毛尖可是最好的贡茶,今年宫里太后赐下来的好茶叶都送到咱们院子里了,姑娘说九爷日常喜饮此茶,便让奴婢都收起来留着招待他。往日里倒没出过什么差错,可是今天,姑娘您瞧。”说着捧了九爷的茶盏递到燕婧面前。
雪腻的白瓷茶盏底沉着嫩绿匀整白毫显露的条索,其上便是清绿明亮香气鲜高的八分满茶汤,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只可惜是入得了眼未入得了心,这杯好茶竟是一口也未曾动过的。燕婧心里泛起一点酸涩,又强压下去笑道:“上月咱们不在亚城,许是那时候就换了的也未可知,等明日找人去问,下次咱们再换了一样的茶叶招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