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暗室琴弦

林倩的配枪在江临川咽喉处凝滞，枪管倒映着半枚染血的警徽。暗室里的霉味突然变得浓稠，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异响。
"这是当年爆炸现场找到的？"她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江临川喉结在枪口下滚动，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令尊把它塞进我手里时，子弹已经打穿他的肺叶。"他扯开领带，脖颈处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二十三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他为什么要救我这个线人。”
林倩的指尖触到警徽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与父亲殉职时佩戴的警徽完全吻合。当她把半枚警徽按在牛皮笔记本封面的凹陷处时，台灯突然发出电流过载的噼啪声。
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停在1998年9月5日的日记。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北斗归位，七子皆殁。唯摇光星火可破永夜。"墨迹在"夜"字突然晕染开来，仿佛被泪水浸泡过。
"当年七个线人…"林倩的战术手电扫过墙角的物证箱，青铜锁扣上的北斗七星标记泛着冷光，“为什么档案里只记载六人？”
江临川的皮鞋碾过满地碎玻璃，在第七个物证箱前蹲下："因为我是活祭品。"他转动箱体侧面的密码轮，生锈的齿轮发出垂死呻吟，“每月初一，他们要在我身上实验新药——说是能让人永远说真话的血清。”
箱盖弹开的瞬间，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浸泡在防腐液里的注射器排列成北斗七星，针管上刻着不同日期。林倩的呼吸停滞在1999年9月5日那支——正是父亲殉职当天。
"王局说这叫星火计划。"江临川的袖口滑落，小臂内侧的针孔连成天枢星图案，"他们用药物控制线人，就像操控提线木偶。"他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色血渍溅在玻璃柜上，“杨美玲指甲里的残留物…就是改良版吐真剂…”
林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解剖报告显示，死者指甲缝里的黑色粉末含有高纯度东莨菪碱，与二十年前"木偶人"案发现的致幻剂成分一致。她摸出证物袋里的黑胡桃木屑，在台灯下缓缓转动——木纹走向与物证箱如出一辙。
"当年被拐儿童都关在黑胡桃木箱里？"她的配枪突然转向江临川，“杨美玲投资的慈善基金会，最近是不是在采购这种木料？”
江临川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更准确地说，是复制二十三年前的运输箱。"他滑动平板电脑，海关记录显示上月有七个贴着"乐器"标签的黑胡桃木箱入境，“每个箱体夹层都能塞进十岁孩童。”
暗室突然剧烈震动，墙灰簌簌而落。林倩的战术靴踩到某种粘稠液体，低头看见血水正从通风口汩汩涌出。江临川拽着她扑向乐池暗门时，七个星宿面具从血水中浮起，面具眼孔里透出的目光让她想起停尸房的北极星刺青。
"密码是令尊的警号倒序！"江临川的嘶吼混着霰弹枪上膛的声响。林倩的手指在染血键盘上飞速跳动，当"509809"最后一个数字按下时，暗门后的三角钢琴突然自动弹奏《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琴盖掀起的刹那，二十封蜡封档案从共鸣箱里弹出。林倩的指尖擦过最上层的封条，1998年儿童失踪名单上的七个名字，正与市局荣誉墙上的英烈名单完全重合。
"当年根本没有殉职…"她的声音在颤抖，“这些警察都成了北斗计划的…”
消音手枪的闷响打断了她的话。江临川撞开林倩，子弹擦着他肩膀嵌入钢琴谱架。七个戴面具的身影从舞台两侧包抄而来，为首者手中的军用弩闪着幽蓝冷光。
"带档案走！"江临川掀翻钢琴凳，二十年前的报纸从夹层散落。林倩翻滚着躲进乐池排水口时，看见1999年9月6日的头条新闻正在火光中卷曲——王局接受采访的照片里，背景的缉毒锦旗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排水渠的腐臭空气灌入鼻腔，林倩的战术手电扫过管壁，突然照亮某个反光点——是嵌在水泥里的警用纽扣，编号正是父亲殉职时丢失的那枚。当她逆时针转动纽扣时，暗门轰然开启，停尸房的冷气扑面而来。
杨美玲的尸体仍然保持着芭蕾姿势，但林倩此刻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不自然的弯曲——正是父亲笔记里提到的"木偶结"。当她把尸体翻转过来，后颈的北极星刺青下赫然压着枚带血的琴键，象牙白表面刻着"升C"。
"第七个物证箱的钥匙…"江临川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令尊把密码拆分成七份，藏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倩转身时，看见王局的霰弹枪管正顶在江临川后脑，七个星宿面具站在停尸柜阴影里，手中都握着染血的手术刀。
"小倩，把档案交给叔叔。"王局用枪管推了推警帽，帽檐下的疤痕像条僵死的蜈蚣，“你父亲最大的错误，就是给棋子起了名字。”
林倩的配枪在掌心发烫。她突然扯开档案封条，二十年前的领养协议在冷光下泛青："1998年9月5日，王建国领养编号天枢的男童。"她的枪口挨个扫过面具人，“需要我念完其他六份协议吗？”
停尸房的顶灯突然炸裂，玻璃雨中传来弩箭破空声。林倩拽着江临川滚进停尸柜，钢制抽屉碰撞出沉闷回响。当第三个面具人扑来时，她将杨美玲的尸体推进对方怀中，染血的芭蕾舞裙缠住了霰弹枪管。
"北极星位置！"江临川突然嘶吼。林倩抬头看见通风口的北斗七星标记，第七颗星的位置钉着枚生锈的警徽。她扣动扳机的瞬间，子弹擦着警徽边缘飞过，震落了藏在星图中的微型胶卷。
胶卷在福尔马林液体中显影，父亲的身影浮现在泛蓝的底片上。他站在燃烧的货轮甲板上，怀中抱着昏迷的男孩，身后是七个正在沉没的黑胡桃木箱。当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帧，林倩看清了他沾血的嘴唇正在说：“琴键密码…”
巨大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整个停尸房开始倾斜。江临川抓住林倩的手腕冲向安全通道，染血的档案纸页在他们身后纷飞。在楼梯转角处，林倩瞥见王局正在撕扯脸上的面具——底下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用手术刀重塑过的、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缉毒警的脸。
当他们撞开市局档案室的门时，三角钢琴的轰鸣从地下室传来。江临川的金丝眼镜在缠斗中碎裂，露出眼角缝合过的疤痕：“快！升C调对应的物证柜…”
林倩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当错位的升C键按下时，整面档案墙开始旋转。七个贴满封条的黑胡桃木箱在强光下显现，每个箱体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图案。在摇光星的箱子里，二十支录音带正在血水中浸泡。
"当年交易现场录音…"江临川的指尖抚过变形的磁带壳，“令尊用自己的配枪换了这份证据。”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撕裂了寂静。林倩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杨美玲"，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当她按下接听键，死者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林警官，看看你父亲右边口袋…”
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坐起，杨美玲被福尔马林泡胀的手指向林倩颤抖。当法医陈诺的解剖刀划开尸体右胸时，藏在心脏里的微型胶卷滚落在地——上面正是二十年前，七个穿警服的少年跪在王局面前接受烙印的照片。
"游戏结束了。"王局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林倩转身时，七个星宿面具同时举起配枪，二十三个枪口在月光下连成璀璨的北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