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裹着翡翠碎屑灌入鼻腔,方明远抓着棺材板的指节泛白。沈青梧在五米外的浪涛里浮沉,藏青道袍残片如同破碎的符纸,她后颈的沈氏族徽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抓紧!"方明远将棺材板推过去,锁骨处的安家图腾突然灼烧起来。北斗砂烙痕在盐水中滋滋作响,黑血顺着胸膛滑落,竟在海面凝成箭头指向东南方——正是防波堤所在。
沈青梧呛出两口咸水,染血的桃木剑残片插在发髻间:"换命阵每三十年要重刻镇海桩,安家…"话未说完,她突然沉入水中。方明远扑过去捞人时,摸到她腰间缠满噬魂藻,藻丝末端系着翡翠戒指。
"戌时三刻!"沈青梧浮出水面时甩出五帝钱,铜钱在浪尖摆出残缺的北斗阵,“用你的血点阵眼!”
方明远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溅在铜钱上的瞬间,海面突然浮现青石板路。腐烂的木板从海底升起,每块都刻着安氏族徽,缝隙里嵌满人齿。他认出这是老码头拆毁前的防波堤,二十年前奶奶就是在这里捡到龙凤佩残片。
沈青梧拽着他跃上浮板,湿透的道袍紧贴身躯,露出腰间暗袋里的鎏金罗盘:“安家把镇海桩改成了活人桩,你看水下。”
方明远屏息下望,月光穿透海水,照出七根青铜柱环绕防波堤。每根柱身缠着褪色红绸,绸布末端系着拳头大的翡翠铃铛——正是安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风水铃形制。
"是送嫁船的桅杆。"沈青梧指尖抚过浮板上的刻痕,“这些青铜柱里封着沈家女子的生魂,用她们的血脉温养翡翠煞。”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浮板缝隙渗出黑液。方明远看见数百只泡胀的手掌攀上边缘,指骨挂着腐肉的海鬼咧开嘴,露出镶嵌翡翠的牙齿。最前排的鬼物穿着民国长衫,胸牌上"安氏航运"的字样尚未褪色。
“低头!”
沈青梧的叱喝伴着破空声。陈三姑的鱼叉擦着方明远耳际飞过,叉尖红绸缠着的出生证明突然燃烧,火光照亮海鬼额头的朱砂符——竟是奶奶的字迹。
"你奶奶用北斗砂给他们刻过镇魂符。"沈青梧甩出浸血发带缠住方明远手腕,“这些是当年失踪的送亲队,安家用他们的魂魄稳固换命阵。”
方明远抓住鱼叉,叉柄的槐木纹路突然蠕动。当北斗砂血珠渗入木纹时,幻象如潮水涌来:1948年的暴风雨夜,奶奶攥着龙凤佩残片跪在防波堤,安家初代董事长将青铜桩钉入她肩胛骨。海浪拍打声里混着沈月蓉的尖叫,三百六十件嫁衣在桩底铺成血毯。
"镇海桩要活人鲜血浇灌。"沈青梧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奶奶是阵法的守桩人,所以她能活到换命符失效…”
海鬼的利爪突然刺穿浮板。方明远挥动鱼叉挑开鬼物,叉尖碰触翡翠牙齿时爆出火星。当啷一声,翡翠裂开露出里面的槐木芯,木芯上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防波堤竣工日期。
"砸碎翡翠!"沈青梧甩出桃木剑残片,“里面封着镇海桩的命契!”
方明远抡起鱼叉砸向海面,北斗砂混着黑血飞溅。翡翠碎裂的脆响此起彼伏,每个碎片都浮出张泛黄的契约纸。契约右下角按着血手印,印痕中央钉着槐木钉。
海水突然沸腾,七根青铜柱发出悲鸣。沈青梧扯开道袍残片,心口的北斗烙痕渗出金芒:“去中央桩!安雅的本体在…”
防波堤遗址轰然塌陷,漩涡将两人扯向海底。方明远在混乱中抓住青铜柱,指腹摸到熟悉的纹路——与凶宅地下室的送嫁船模型相同纹样。当他擦去铜锈时,"沈月蓉"三个字赫然浮现,署名日期正是她大婚当日。
"沈家女的血脉是阵法的引子。"沈青梧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悬在青铜桩底部,藏青道袍被水流撕成缕状,露出后背大块暗红胎记——形如被利爪撕裂的族徽。
方明远倒抽冷气。他锁骨下的安家图腾突然剧痛,黑血在海水里凝成箭头,直指沈青梧的胎记。二十年前的雨夜记忆碎片般闪现:奶奶用艾草灰给他擦拭胎记,说这是"借来的运数"。
"原来你我都是换命符的容器。"他拽着沈青梧游向海面,北斗砂血珠在海水中拖出蜿蜒轨迹,“安家用沈家血脉养阵,用方家气运镇煞…”
防波堤废墟突然升起翡翠七星阵。安雅残破的躯体在阵眼重组,噬魂藻从她七窍钻出,每根藻丝都缠着翡翠铃铛。陈三姑的鱼叉突然自行飞向阵眼,叉柄槐木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青铜钥匙——正是方明远在凶宅阁楼见过的那把。
"开阵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沈青梧突然抓住方明远手腕,指甲掐入他的北斗砂烙痕,“当年你奶奶偷走钥匙,才导致换命阵残缺…”
安雅的尖啸震碎翡翠铃铛。三百六十件嫁衣从海底升起,每件嫁衣心口都钉着槐木钉。方明远看见奶奶的虚影出现在阵眼,枯手握着完整的龙凤佩,玉佩中央的锁孔正是青铜钥匙形状。
"带着真相活下去。"奶奶的虚影突然开口,声音与沈青梧重叠。方明远尚未反应,就被沈青梧用桃木剑残片划破掌心。北斗砂混着她的心头血滴入锁孔,防波堤遗址突然浮出鎏金澡盆——正是1948年沈月蓉给双胞胎沐浴的洗契盆。
钥匙插入的瞬间,海底升起三百六十道金光。安雅的身体在光柱中蒸发,噬魂藻缩回翡翠碎片。方明远看见每根青铜柱里都飘出个穿嫁衣的女子,她们腕间的双鱼银镯拼成完整的八卦,将翡翠七星阵压入海底。
沈青梧突然瘫软下来,后背胎记渗出黑血。方明远揽住她下沉的身躯,触到她颈动脉微弱的跳动。当两人浮出海面时,朝阳正从防波堤尽头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青铜钥匙上,映出锁孔内侧的小字——“沈月蓉与方守义 永结同契”。
"方守义…"方明远抚过钥匙上的刻字,想起凶宅书房里那本《船政笔记》的著者署名。咸涩海风吹散晨雾,他看见沈青梧睫毛颤动,藏青道袍残片在阳光下泛着朱砂色的暗纹——那是用血画的护身符,笔迹与奶奶的遗书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