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银链骤然绷直，方明远听见血管里响起涨潮声。翡翠粉末从防波堤裂缝喷涌而出，在晨雾中凝成三十年前送嫁船队的虚影。沈青梧的铜钱剑扎进他掌心，鲜血顺着剑槽注入八卦罗盘。
"乾坤倒转！"沈青梧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罗盘指针突然垂直刺入混凝土。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三百盏河灯同时熄灭，青铜锁链拽着红轿子破水而出。
方明远后颈的胎记突然灼痛。轿帘掀开的刹那，他看见沈月蓉端坐其中，嫁衣上的并蒂莲正疯狂生长。藤蔓穿透轿顶缠住他的手腕，翡翠戒指突然活过来似的，蛇形戒圈狠狠咬进皮肉。
"你果然流着沈家血。"沈月蓉的声音带着海底淤泥的腥气，青白手指抚过方明远眉骨，“当年母亲用双生咒保住的…”
沈青梧的桃木剑劈开藤蔓，剑身燃起青紫色火焰："他姓方！"剑锋擦着方明远耳际刺入轿帘，却在距离沈月蓉咽喉三寸处凝滞。轿内涌出墨色海水，瞬间漫过两人腰际。
方明远摸到泡发的犀角香囊，艾草灰混着海水糊住轿门符咒。当沈月蓉的尖啸震碎防波堤护栏时，他看清青铜蟒纹里嵌着的竟是小林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实习生瞳孔泛着翡翠色。
"安家给新人戴的护身符！"他拽断银链缠住轿杠，“他们在实习生身上种换骨契！”
沈青梧甩出五枚乾隆通宝，铜钱嵌入轿顶组成五行阵。海水退去的瞬间，方明远瞥见轿底压着褪色的直播打赏截图，日期显示正是三小时前——某户外主播在鼓浪屿老码头进行"凶宅探险"。
"戌时三刻到了！"沈青梧突然拽着他扑向左侧。红轿子擦着后背撞进仓库，六十具尸体如提线木偶般立起。方明远的手表指针疯狂逆时针旋转，业主群弹出数百条定位共享——所有参与过凶宅拍卖的客户，此刻都在向3号码头聚集。
沈青梧的银链绞住两具腐尸：“用犀角香烧了打赏记录！”
方明远踹开扑来的婴尸，手机屏幕在混战中碎裂。当犀角香囊按在直播截图上时，翡翠火焰突然窜起，火苗中浮现安家董事长办公室的布局——红木办公桌的貔貅摆件嘴里，正含着半枚带血槽的青铜钥匙。
"去永春路17号！"沈青梧的铜钱剑钉住最后一具腐尸，“那是安家祖宅…”
话未说完，防波堤突然塌陷。方明远抓住沈青梧的道袍下摆，两人坠入翻涌的海水。咸涩灌入鼻腔的瞬间，他看见海底沉着九具缠满海藻的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翡翠色的黏液。
沈青梧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符，避水咒成型的刹那，方明远听见奶奶的哼唱声。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暴雨夜，奶奶抱着他跳进鼓浪屿防空洞，洞口石壁上刻着同样的青铜蟒纹。
"安家祖宅在泉州！"他拽着沈青梧浮出水面，防波堤已成废墟。晨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业主们的车辆正从跨海大桥驶来，“这些客户都被换骨契影响了！”
沈青梧突然扯开他的衣领，指尖按在锁骨处的蛇形胎记：“你吃过百家饭？”
"奶奶说小时候体弱…"方明远话音戛然而止。胎记在沈青梧触碰下浮现六十四个卦象，与八卦罗盘的裂痕完全吻合。业主群突然弹出视频邀请，小林的脸挤满屏幕，瞳孔已经变成翡翠色。
"方哥快来！"小林的嘴角裂到耳根，“安总说戌时三刻要开荤了…”
视频背景是永春路17号的雕花铁门，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香灰。方明远抓起浸透海水的背包，摸出奶奶缝的艾草枕头——填充物里掉出半张潮汕"过所"文书，盖着1948年的安家商号印章。
沈青梧的银链突然缠住他手腕：“你奶奶是当年送嫁的喜娘？”
未等回答，业主们的汽车已冲破码头围栏。方明远看见每辆车顶都绑着褪色的河灯，挡风玻璃后的人影脖颈泛着青铜光泽。当第一辆车撞向沈月蓉的红轿时，海底突然伸出九条青铜锁链，将轿子拖向深渊。
"他们要用生魂喂蟒灵！"沈青梧甩出最后五枚五帝钱，“跟我走阴路！”
方明远被她拽着跳进防波堤裂缝，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听见六十四个卦位同时转动的声音。腐臭的阴风掠过耳际，再睁眼时已站在永春路17号的天井里。青石板缝隙生满翡翠色的苔藓，正午阳光将安家祖宅照得鬼气森森。
"戌时三刻还没过？"他盯着手机显示的时间。
"阴宅里的时辰是倒流的。"沈青梧的铜钱剑指向厅堂神龛，供奉的并非祖先牌位，而是九尊蟒头人身的青铜像。其中一尊的獠牙间，正卡着半枚带血槽的钥匙。
方明远突然按住突跳的太阳穴。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时发高烧，奶奶带他跪求安家老爷；十二岁撞客，安家派人送来翡翠手镯；入职"安家"那天，人事主管让他按着青铜蟒纹宣誓…
"他们用三十年养蛊。"沈青梧扯开道袍内衬，锁骨处赫然是反写的镇魂印，“我母亲是沈家最后一任镇海女，你奶奶本该是她的替身。”
天井突然刮起阴风，九尊青铜像的眼珠同时转动。方明远抓起艾草枕头砸向神龛，填充物里的百家米四溅开来。当米粒沾到蟒像的瞬间，安董事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当年你奶奶偷走犀角香囊，害沈家送嫁队全数喂了海蟒。如今该还债了——”
沈青梧的桃木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方明远，却在触及他咽喉时被银链绞住。方明远趁机摘下蟒像嘴里的钥匙，发现血槽形状与翡翠戒指完全吻合。
"你早知道我是阵眼。"他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从鼓浪屿凶宅案开始…”
厅堂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九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方明远看见小林从棺中爬出，翡翠色的瞳孔里映出安董事长的身影——那男人胸前挂着百家锁，锁芯处嵌着沈月蓉的庚帖。
"戌时三刻开宴！"安董事长举起青铜酒樽，业主们如提线木偶涌入天井。方明远突然扯开衣襟，锁骨处的胎记渗出艾草灰。当灰烬飘向神龛时，九尊蟒像齐齐发出悲鸣。
沈青梧的银链绞碎最后一条青铜锁链：“快用百家饭喂镇魂印！”
方明远抓起洒落的百家米按在胎记上，剧痛中听见奶奶的耳语："囝仔莫惊，阿嬷在这…"胎记突然浮现金光，六十四个卦位化作金色锁链缠住安董事长。沈青梧的桃木剑贯穿他胸前的百家锁，翡翠碎片中飞出三百道生魂。
"你们沈家…"安董事长在金光中化为青铜粉末，“永远别想…”
巨响震塌了安家祖宅的横梁。方明远拽着沈青梧冲出火海，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当两人跌坐在永春路口的榕树下时，业主们正茫然地环顾四周，小林手机里弹出安家集团破产清算的新闻推送。
沈青梧的银链突然断裂，镇魂印渗出黑血。方明远摸出泡发的犀角香囊，发现粗麻布里缝着半张婚书——新郎名字被海水浸得模糊，生辰八字却与他的完全吻合。
"你母亲当年要嫁的…"他转头看见沈青梧颈后的镇魂印正在消散，“是安家人？”
晨雾被海风吹散，鼓浪屿方向传来悠长的船笛。沈青梧望着防波堤废墟，将半枚翡翠戒指抛入海中：“母亲等的从来不是替身，是能斩断双生契的…”
话未说完，她的道袍突然被海风吹起。方明远看见沈青梧后背浮现完整的青铜蟒纹，与安家祖宅神龛上的图腾如出一辙。业主群突然弹出新消息，某位老客户传来照片——被查封的安家仓库里，上百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正渗出翡翠色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