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深渊回响

海水裹着汽油味灌入鼻腔的刹那，沈风用臂弯锁住晴夏的脖子。爆炸的冲击波在水面炸开漩涡，他看见燃烧的船体碎片如流星坠落，二十八本护照在蓝焰中蜷曲成灰。
"呼吸！"沈风扯开晴夏嘴上的胶带，缺氧让她的瞳孔已经涣散。他摸到战术腰带侧面的微型氧气胶囊，用牙齿咬开保险栓塞进她唇间。深蓝色的海水中浮起细密气泡，晴夏突然剧烈挣扎，指甲在他手背抓出血痕。
三米之上是燃烧的海面，五米之下是正在沉没的船骸。沈风拽着晴夏往东南方潜游，防水腕表显示距离最近的暗礁还有二十米。当氧气胶囊耗尽时，他扯开自己的作训服纽扣，将最后半口气渡进她嘴里。
浮出水面的瞬间，陈明的探照灯扫过浪尖："这边！"
救生艇发动机的轰鸣撕开夜幕，沈风把晴夏推上船舷时，自己却被暗流拽向漩涡。陈明抛来的救生圈擦着指尖滑过，他最后看见的是晴夏趴在船舷呕吐的身影，染血的银链垂在海水里晃成残月。
冰冷。
沈风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监护仪滴滴声与窗外的海鸥鸣叫重叠。他试着抬起右手，发现输液管被胶带缠了三层——每次昏迷都会无意识拔管的毛病，让护士站的姑娘们头疼了五年。
"肺部感染，三根肋骨骨裂。"陈明抱着保温杯斜靠在门框，"晴医生在隔壁做脑部CT，她坠海时撞到了礁石。"
沈风扯掉心率监护贴，电极片在胸口撕出血点："渔船残骸打捞进度？"
"海事局派了深潜队，但昨晚台风过境..."陈明突然噤声，走廊传来轮床滚动的声响。晴夏被推进病房时，左眼蒙着新换的纱布，右手还攥着半融化的薄荷糖。
沈风瞥见护士托盘里的染血银链，链坠裂痕里露出微型存储卡的金属边角："物证科验过了？"
"泡了海水，数据恢复需要时间。"陈明压低声音，"但今早渔民在防波堤捞到个防水袋，里面是林振宇的账本。"
账本塑封页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沈风用镊子翻到最后一页时，钢笔字迹在水渍中晕染成诡异的图腾——二十八个人名对应着不同金额，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器官类型和手术日期。
"张晓芸后面写着双肾移植。"陈明指着2018年4月的记录，"但她的尸体明明..."
"被摘除的是健康肾脏。"晴夏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扶着输液架，纱布下渗出的药渍在领口晕开，"林振宇把供体病历全部篡改了，Rh阴性血只是筛选条件之一。"
沈风把账本摔在床头柜上，玻璃杯震出裂痕："王德发车库冰柜里的心脏，张全福殡仪馆丢失的肝脏——这他妈是条器官走私流水线！"
"不止。"晴夏抽出夹在账本里的船运单据，"每月15号有冷藏货柜从三号码头出发，目的地都是公海坐标。"
陈明突然抓起对讲机冲出病房，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沈风扯掉输液针头，血珠溅在晴夏的病号服上："你早就知道？"
"三年前我接诊过移植术后抑郁的患者。"晴夏的指甲抠进掌心，"他们在手术前都签过神秘协议，醒来后账户会多出二十万。"
窗外传来螺旋桨的轰鸣，沈风抓起外套时看见两架警用直升机掠过海面。陈明撞开门举着平板电脑："深潜队传回照片！沉船货舱里有二十八口冷藏箱！"
三号码头笼罩在暴雨将至的闷热中，沈风踩着湿滑的集装箱跃上缉私艇。海警正在打捞第四个冷藏箱，钢索摩擦声混着海鸥尖啸，让人想起化工厂爆炸那天的警报。
"开箱！"沈风戴上橡胶手套。
冷气腾起的白雾里，排列整齐的器官保存罐在探照灯下泛着寒光。陈明突然踉跄后退："这不是...这他妈是..."
"牙齿。"晴夏的声音从甲板传来，她裹着沈风的警用雨衣，纱布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每个罐子里都是人类臼齿，罐身编号与账本上的供体编号对应。"
沈风用镊子夹起玻璃罐，淡黄色液体里悬浮的牙齿刻着细小数字。当他将紫外线灯对准罐底时，荧光浮现出条形码——与晴夏银链存储卡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是身份标识。"晴夏的呼吸喷在沈风耳后，"他们在用牙齿做DNA档案库，比毛发和血液更易保存..."
"沈队！"技术员小赵举着辐射检测仪尖叫，"所有罐体都有电离辐射残留！"
海风突然转向，沈风拽着晴夏扑向船舷。缉私艇左侧的冷藏箱发出金属扭曲的怪响，罐体接缝处渗出蓝色液体。陈明对着对讲机大吼："全员撤离！是放射性物质！"
防爆小组的水炮车还在路上，沈风已经翻进快艇驾驶舱。晴夏抓着护栏喊他的名字，声音被螺旋桨的轰鸣绞碎。当第一个冷藏箱爆裂时，蓝色液体接触海水腾起有毒烟雾，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二十八个正在融化的死亡胶囊。
"你疯了？"陈明在指挥舰上抢过扩音器，"等防化部队！"
沈风猛打方向盘避开漂浮的罐体，快艇在浪尖上抛起时，他看见某个冷藏箱的电子锁仍在闪烁。GPS定位器显示这是半年前失踪的夜总会老板所有，而账本显示他的心脏被卖给了一位境外富商。
防毒面具滤网很快被腐蚀，沈风扯下失效的呼吸器，薄荷糖在舌底压成薄片。当他用液压钳撬开电子锁时，冷藏箱内壁的抓痕在探照灯下无所遁形——是五年前爆炸案现场见过的S型划痕。
"沈风！"晴夏的尖叫声混着电流杂音从对讲机传来，"辐射值超标了！"
冷藏箱里的寒气涌出，沈风的手电光束在冰雾中劈开通道。成排的牙齿罐后方，有个裹着防水布的长方体在微微震动。当他掀开防水布的瞬间，腐烂的甜腥味扑面而来——是十二个密封的陶瓷骨灰盒，每个盒盖都刻着医疗机构的红十字标志。
"沈队！东北方向有快艇靠近！"海警的警报声撕破雨幕。
沈风抱起骨灰盒跳回快艇，身后传来子弹击打水面的闷响。当他俯身躲避时，看见追击者的右腕露出齿轮纹身——和晴夏后颈的一模一样。
陈明的狙击步枪在三百米外轰鸣，追击快艇的油箱炸成火球。沈风把骨灰盒抛上指挥舰，自己却因惯性栽进海里。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时，他看见更多快艇从雨雾中浮现，每艘船上都站着戴防毒面具的黑影。
"是器官贩子的清道夫！"晴夏趴在船舷伸出手，"抓住我！"
沈风的手指擦过她指尖时，子弹打穿了快艇油箱。爆炸的气浪将他推向深海，最后的光影里，他看见晴夏被陈明拽回甲板，而某个骨灰盒正在指挥舰上缓缓开启。
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他躺在重症监护室的隔离舱。陈明隔着玻璃比划手势，晴夏正在和主治医师争吵。沈风试着抬起左手，发现皮肤上布满辐射灼伤的红斑。
"七十二小时危险期。"主治医师的笔尖戳着病历本，"他接触的放射性物质是铯-137，你们警方..."
"找到骨灰盒里的东西了？"沈风对着通话器咳嗽，血沫溅在防爆玻璃上。
晴夏把平板电脑贴在玻璃上，照片里的陶瓷骨灰盒内衬着铅板，里面是真空包装的人体骨骼切片。每片骨头上都用激光刻着编号，与牙齿罐的条形码形成完整档案。
"法医确认都是移植手术的供体。"陈明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林振宇把每位供体的生物信息做成两套档案，牙齿和骨骼分开保存，就像..."
"就像备份硬盘。"沈风盯着自己溃烂的手背，"就算警方查到冷藏箱，他们还有另一套证据可以威胁买家。"
晴夏突然贴近玻璃，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她的口型。沈风读懂了那个词——催眠。
"李国华被捕前，账户收到过林振宇诊所的汇款。"她在平板电脑上调出账单，"而张全福的尸检显示，他右耳鼓膜有旧伤，符合声波催眠装置的副作用特征。"
沈风想起爆炸案那天，李国华手机里二十八个来自废墟基站的电话。某种高频声波通过电信号传播，诱发他预先被植入的催眠指令——就像用遥控器引爆炸弹。
"我要见李国华的主治医师。"沈风扯掉心率监测电极，"现在。"
陈明一拳砸在警报器上："你他妈要变辐射丧尸吗？"
晴夏却开始穿防护服："他的心理评估是我做的，深层催眠需要触发词..."
隔离舱门开启的瞬间，沈风扯过晴夏的防护面罩。辐射灼伤的指尖擦过她耳后，那里本该有齿轮纹身的位置现在只剩下结痂的伤口。
"你早知道林振宇在警队有眼线。"沈风把她按在墙上，"坠海时为什么故意抓伤我？"
晴夏的瞳孔在防护面罩后紧缩："当时我在对抗催眠指令..."
"银链存储卡里的数据是你故意泄露的。"沈风碾碎掌心的薄荷糖，"从化工厂爆炸案开始，你就在等今天——等所有证据指向警局高层。"
陈明突然冲进来拉开两人，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正在播放骇人影像：停尸房的值班表显示，张全福的尸体今早被领走了，签字栏的警编号属于三年前殉职的缉毒警。
海风穿过走廊的瞬间，沈风听见远处传来货轮鸣笛。某种巨大的阴影正在海平线汇聚，而指挥舰上开启的骨灰盒里，静静躺着枚刻有警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