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孔雀蓝

沈风的拇指蹭过照片背面，孔雀蓝油漆在指腹晕开一抹冷光。窗外救护车的红蓝顶灯扫过证物袋，陈明僵硬的五指在玻璃地板上投下鹰爪般的阴影。
"1998年12月24日。"晴夏用紫外线灯扫过保险柜密码数字，"这是你通过警校考核的日子？"
"也是保育院三十七个孩子集体发烧的日期。"沈风将照片翻转，患白血病女孩的蝴蝶结发卡在强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突然抓起内线电话："小赵，调取1998年全市保育院水质检测报告，重点筛查化工厂半径五公里内的机构。"
听筒里传来键盘敲击声："系统显示当年只有星星幼儿园做过三次检测，数据全部正常。"
"放屁！"沈风扯开领带，喉结处的疤痕随着吞咽动作上下起伏，"当年我在现场见过三十七个冰棺，那些孩子指甲缝里..."他的声音突然卡住，法医老周推门而入带进的冷风里裹着熟悉的福尔马林味。
"你要的毒理报告。"老周把文件夹拍在桌上，镜片后的血丝蛛网般蔓延，"在陈明胃容物里发现三氧化二砷，剂量足够杀死一头成年亚洲象。"
晴夏的镊子悬在半空："慢性中毒？"
"精确到每天0.1毫克，持续至少三年。"老周用手术刀挑开陈明的警服纽扣，胸口的弹孔疤痕下隐约可见青灰色纹路，"砷中毒会导致皮肤角质化，恰好能掩盖移植手术的缝合痕迹。"
沈风突然抓起车钥匙："去星星幼儿园旧址。"
轮胎碾过积水坑的瞬间，车载电台爆出电流杂音："...副市长秘书于今日凌晨突发心梗..."晴夏关掉广播的手停在半空，后视镜里两辆黑色SUV正咬住他们的车尾。
"三点钟方向，变道。"沈风猛打方向盘冲进辅路，改装过的警用引擎发出轰鸣。晴夏抓紧扶手时瞥见储物盒里的旧案卷，1998年12月25日的结案报告上，父亲沈振国的签名被某种蓝色液体晕染成团。
幼儿园锈蚀的铁门在暴雨中摇晃，沈风的手电光柱劈开礼堂积满灰尘的舞台。三十七个木质小床排列成放射状，每张床头的铜牌都刻着模糊的名字。晴夏的鞋跟陷进地板裂缝，扯出半截泛黄的画纸——用孔雀蓝蜡笔画着戴防毒面具的大人。
"通风管道！"沈风突然仰头，战术手电照亮天花板上歪斜的排风扇。铁梯攀爬声惊起栖息的蝙蝠，成团黑影撞碎玻璃窗的瞬间，晴夏的尖叫混着金属断裂声同时炸响。
沈风抓住晴夏手腕的刹那，腐朽的梯子轰然坍塌。两人摔进蓬松的灰堆，扬起的面粉状尘埃在光束中翻涌。晴夏咳嗽着摸到个硬物，举起来是半块印着"TC033"的冷冻标签。
"和冷库案发现场同批次。"沈风用证物袋封存标签，手电光扫过通风管道内壁的抓痕。一道新鲜的剐蹭痕迹延伸向黑暗深处，金属表面残留着蓝色碎屑。
晴夏突然按住他肩膀："听。"
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从管道尽头传来，混着液体滴落的回响。沈风抽出配枪上膛的金属声惊飞了最后一只蝙蝠，弹壳坠地的脆响在管道里碰撞出诡异的共鸣。
爬行五十米后，通风口豁然开朗。沈风的手电照亮地下室的瞬间，三十七个玻璃罐在强光下折射出幽蓝光芒。福尔马林溶液里悬浮着大小不等的器官，每个罐体标签都印着保育院孩子的姓名。
"这是..."晴夏的医用口罩瞬间被冷汗浸透，"当年的移植供体？"
沈风的枪管扫过控制台，老式录音机还在循环播放童谣。他按下暂停键的瞬间，磁带突然自动翻面，父亲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涌出："...保育院饮用水砷含量超标百倍，但检测报告被替换..."
爆炸声毫无征兆地炸响，气浪掀翻整排玻璃罐。沈风护住晴夏滚向承重柱后方，飞溅的福尔马林溶液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浓烟中传来防暴靴踩碎玻璃的声响，穿连体防护服的身影举起消音手枪。
"副市长秘书的假死好玩吗？"沈风突然出声，枪口瞄准对方防护镜的接缝处，"用三氧化二砷伪造心梗症状，陈明移植警徽时你就在手术室吧？"
黑衣人动作微滞，这个破绽足够晴夏掷出手术剪。防护镜碎裂的瞬间，沈风扑上去勒住对方咽喉，却在扯开防护服时愣住——秘书胸口布满鱼鳞状角质层，正中央的警徽移植疤痕新鲜得渗着组织液。
"你们永远找不到原始检测报告。"秘书的狂笑带着肺泡破裂的杂音，"当年参与检测的专家，现在都是器官移植中心的VIP..."
枪声在密闭空间炸出耳鸣，沈风侧头躲过致命一击，子弹擦着晴夏的发梢没入混凝土墙。秘书趁机撞开应急通道，沈风追到地面时只看到燃烧的SUV残骸，焦黑的车架在雨中蒸腾起靛蓝色烟雾。
技术科凌晨三点的灯光刺得人眼球发胀，小赵把光谱分析仪推到沈风面前："车体燃烧残留物含大量氯化钴，和化工厂爆炸案现场的助燃剂成分一致。"
"这是挑衅。"沈风把薄荷糖咬得粉碎，监控屏幕突然弹出警报。二十八个虚拟号码同时呼叫陈明的手机，定位信号在城市地图上连成孔雀羽毛图案。
晴夏按住他准备砸键盘的手："心理画像显示凶手有严重强迫症，二十八个电话对应二十八台冷冻柜..."
两人对视的瞬间同时抓起外套，车库卷帘门升起的轰鸣中，沈风的手机收到加密彩信。泛黄的照片里，父亲抱着白血病女孩站在保险柜前，柜门缝隙露出半张盖着市局印章的器官运输单。
冷链仓库的氨气味道刺得人流泪，沈风踹开"TC033"冷库大门的瞬间，二十八台冰柜的荧光同时亮起。每个柜门都贴着保育院孩子的照片，冰层下封存的器官浸泡在孔雀蓝液体中。
"声东击西。"晴夏的呼吸在低温中凝成白雾，"秘书故意暴露行踪，真正的证据在..."她的声音被突然启动的传送带打断，成箱的冷冻器官顺着轨道滑向粉碎机。
沈风跃上操作台扯断电闸，手套被电弧烧出焦痕。传送带停止的刹那，最末端的纸箱突然爆开，漫天飞扬的移植协议里混着张内存卡。晴夏扑救时撞翻液氮罐，飞溅的低温气体在地面冻出蓝色冰花。
技术科破译内存卡用了十三分钟，这期间沈风碾碎了六颗薄荷糖。当全市供水管网图出现在屏幕上时，老周手里的解剖刀当啷落地——用红线标出的污染区域，正是当年保育院分布图。
"他们要重启排污管。"晴夏的指甲掐进掌心，"明天市领导视察自来水厂..."
晨雾被警笛声撕成缕状，沈风冲进泵房控制室时，副市长正在镜头前微笑。秘书的残肢绑在压力阀上，胸腔里的微型炸弹倒计时与市长脉搏相连。晴夏突然抢过话筒："你女儿三年前接受的肾脏移植..."
市长瞳孔骤缩的瞬间，沈风切断直播信号。炸弹解除装置的密码键盘泛着蓝光，他输入19981224时，泵房深处传来档案柜开启的机械声。尘封的检测报告原件静静躺在那里，每页都签着三十七个颤抖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