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低垂,残星稀微。
一身黑衣的四十多岁男子安静地立于一白衣男子身侧。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地望着水面出自夜空中倒映出地几粒残星,似是若有所思。
夜色中,尽管二人的面容并不怎么真切,但白衣男子的一身雪衣却在微弱的月华洒映下显得犹为圣洁出尘。
黑衣男子静静立在他的身侧仿佛一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幽灵。有一瞬,他甚至觉得能让他在这黑暗中看清周围一切的,不是夜空中那仅存的几粒残辉,也不是他多年来对黑暗的熟悉,而是面前这位白衣人的白衣。
轻咳一声,黑衣人开口道:“公子请放心,冥寒一定会尽快查清公子所交代的事情。”白衣映衬下,黑衣人的面容利落分明,虽然略带了几分无法掩饰的黝黑与沧桑,但却依然有种异于常人的沉稳。
白衣人将目光从水面处离开静静看了他一眼,略微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麻烦你了,冥叔。”他的声音平和温雅,丝毫没有一个主子的架子。
早了解雪衣人的平和温雅,冥寒只是淡淡道:“公子客气了,冥寒的命是公子给的,不论公子有任何需求,冥寒都将万死不辞。”雪衣映衬下,冥寒的面容上有着深深的诚挚。
雪衣人静静地望着他,没再说话。双方都沉默了片刻后,冥寒最终还是有些犹豫着开口了:“公子,冥寒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雪衣人看了他一眼,平和的目光中显然是有些淡淡的讶异,但讶异一闪而过后,便瞬间转回了起初的平静宁和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冥叔想说什么就说吧。”
冥寒吸了口气缓缓道:“冥寒过来时看见王爷在夫人墓前折纸鸢。”
很轻的一句话,或许在这静寂的夜色中连周围的空气都不曾波动,可雪衣人的手指却无力抑制地一颤。颤动过后,面容虽然依旧平和温雅,但却已多了几分让人直沁入骨的冰冷。
“那又怎样?”雪衣人的声音淡凉似水。
冥寒暗叹了口气缓声续道:“这已经是这一个月里的第三次了。王爷折得很认真,甚至连冥寒在靠近王爷三尺之处得地方,王爷都没有发觉。”
白衣人的嘴唇在夜色中抿紧,深遂如星辰般的双眸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寒凉地如同夜色下即将冰冻的湖水:“冥叔今晚到底想说什么?”
冥寒看了雪衣人一眼,将目光转向夜色下的湖水道:“冥寒听说王爷近些日子在重金聘请琴师,听说是王爷经营下的一座青楼近来因打理不善出走了几位教琴的先生,王爷这些日子正在忙着派人私下到处张贴榜文,但似乎一直没什么成效。冥寒路过那边时,王爷似乎正……。”
“冥叔是想劝我回去帮他?”雪衣人声音淡漠地打断了他。
冥寒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冥寒说过,冥寒的命是公子给的,冥寒的一生只会效忠于公子。公子跟王爷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冥寒不清楚,也不想去插手,冥寒说这些话,只是单纯希望公子能够早日解开心结,能过得快乐些,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其实王爷这些年来一直很关心您,此次聘请琴师,凭公子在琴学上的造诣,王爷本可以直接找您回去帮忙,可王爷却宁可自己花重金苦恼麻烦也不……”
“冥叔今天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白衣人漠然打断了他。
“公子,其实冥寒想当年那件事……。”
“夜很深了,冥叔再不回去,叔娘该担心您了。”
冥寒无奈,只得轻欠了欠身道:“夜凉,公子也早些休息,冥寒告退了。”冥寒的身影静静地消失在黑暗中,似一个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黑夜幽灵。
“其实王爷这些年来一直很关心您……。”
“冥寒过来时看见王爷在夫人墓前折纸鸢。”
“这已经是这一个月里的第三次了。王爷折得很认真,甚至连冥寒在靠近王爷三尺之处得地方,王爷都没有发觉。”
王爷在重金聘请琴师,王爷本可以………………。
风,吹漾满湖残星,雪衣男子静静地望着湖水,满湖月华泻淌下的湖水中突然倒映出一个淡蓝女子的身影。
“公子喜欢看星星么?”火光中,他微笑地看着他。
他略微讶异地看向了她,显然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她也不解释,只是微笑着将一根柴木缓缓地投入了火中“小时候,爹经常会因为一些公事把我和娘留在家里很多天都不理,我那时不懂事,便会经常怪爹说他不关心我和娘,还说爹这次回来我绝对不能原谅他。
可娘却每次都总是会抱着我带我去看星星,娘说,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这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爹只是太忙而已,他虽然不能经常陪着我和娘,但他就好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不管他在哪里,爹永远都会闪闪地守护在我们身边。
娘那时还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他们会不分昼夜地挂在天空永远守护陪伴着自己关爱的人。所以,我想公子的娘亲也一定会在天上守护公子的。不管公子在哪里,她永远都会陪在公子的心中。”
火光中,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撕痛后的惨白,她的一身淡蓝也沾满了泥泞,可她却依然美好地是那么地纯净清丽。
她的母亲是一位很娴淑美丽的女子吧?她的母亲从不曾恨过她的父亲,她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不能原谅的,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母亲又是否真的恨过父亲呢?母亲虽然是因父亲而死,可母亲死得那一刻却是那么地平和,安然,母亲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不满与怨恨。
母亲告诉自己要保护好妹妹,不要恨父亲,他没有做到,也从来都做不到。
他以为,父亲那般残忍地害死了母亲,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他对他们所做的一切也永远都不过只是虚假与利用。
可实际上,他对她们真的一点亲情都没有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去母亲的墓前那么认真地折父亲最爱的纸鸢?这些年来,是否是自己真的太固执了?他是否该真的去尝试着学会原谅呢?
恍然地想起,不经意间地心莫名静下了好多。
夜色掩映下的湖水中,淡蓝的身影在月色的辉映下静静地摇曳着,雪衣人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怅然与动摇。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洒落到地面的时候,一双如女子般极为白皙秀美的手极不情愿地揉向了自己尚未睁开的睡眼。
一阵清风吹过,空气中弥散出了一缕浓郁的肉香。
“好香啊。”一身夜行衣的少年迅速睁开了慵倦的双眼。下一刻,他原本随意躺在地上的身子已转眼闪到了诱人的美食堆旁。
“…啊…太香了…”小墨伸出挺直如峰的纤美鼻子贪婪地闭眼吸凝着。与此同时,一件原本覆盖在他身上的破旧动物皮衣从肩头缓缓滑落。
“喂,小丫头,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啊。”小墨继续闭眼吸凝着,空旷的回音在林中萦绕回响着,但却良久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