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琴煞

金色铅笔在锁孔中突然震颤，周清耳畔炸开尖利的钢琴刮奏声。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割出惨白伤痕，他摸出罗盘，磁针正对着钢琴疯狂旋转，将玻璃罩撞出蛛网状裂痕。
"叮——"
琴键自动下沉发出刺耳单音，周清嗅到松香混着尸臭的怪味。他掀开琴盖，琴槌上黏着暗红血痂，低音区缠满灰白头发。当指尖触碰到中央C键时，冰凉的触感让他后颈发麻——这根本不是象牙，而是用人的牙齿打磨成的键面。
"周同学这么晚还练琴？"
沙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音乐老师王雪莉捧着烛台倚在门框。烛火映出她浮肿的脸，深紫色旗袍领口别着枚生锈的音符胸针。周清注意到她左手小指套着金属护甲，甲片内侧沾着铅笔碎屑。
"老师不也没睡么。"周清用身体挡住锁孔，铜钱剑悄悄滑入袖口，"听说这架施坦威是三十年前校友捐赠的？"
烛火突然爆出绿色火星，王雪莉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是啊，捐赠人叫陈美娟，就是杨爽的姨妈。"她踱步时高跟鞋发出黏腻声响，周清看见她裙摆下渗出黑色水渍，在地面拖出蜿蜒的墨迹。
琴凳突然发出吱呀响动，周清低头看见猩红琴布在蠕动。王雪莉的护甲划过琴键，弹奏出诡异的变调版《安魂曲》："陈家人都有艺术天赋，比如杨爽母亲会弹三弦，可惜…"
"可惜她更擅长用胎盘画符？"周清突然掀翻琴凳，褪色的红布下露出张人皮做的五线谱，音符是用骨钉固定的碎指甲。王雪莉的护甲猛地刺来，他侧身躲过，护甲擦过琴架迸出火星，点燃了琴箱里堆积的槐树花。
火焰腾起的瞬间，琴箱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周清踹开燃烧的琴盖，二十根琴弦突然绷断，银亮钢丝如毒蛇窜起。他翻滚躲过绞杀，断弦在墙面割出深深沟壑，露出里面蜂窝状的人骨结构。
"文煞养了三十年，该换新容器了。"王雪莉的旗袍炸成碎片，露出爬满符咒的臃肿身躯。她腹部裂开血口，伸出条沾满墨汁的脐带缠住周清脚踝。铜钱剑斩落的瞬间，脐带喷出腥臭黑血，在满地琴谱上腐蚀出焦痕。
周清被拖向冒着绿火的琴箱，灼热气流中浮现出五十四个少女的哭脸。他摸出杨爽遗留的金色铅笔刺入脐带，笔尖触到黑血的刹那，琴箱深处传来陈美娟的惨叫。
"你怎么会有姹女笔？"王雪莉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泡胀的尸身，"当年明明…"
"明明该被做成笔仙的是杨爽？"周清趁机甩出五帝钱，硬币精准嵌入钢琴共鸣板上的五个血孔。琴身剧烈震颤，裂开的琴腿里滚出七枚镇魂钉，每根钉帽都刻着杨爽的生辰八字。
王雪莉发出非人的嘶吼，腐烂的双手抓向周清咽喉。他摸出帆布包里的犀角粉撒向烛火，爆燃的蓝焰中，音乐老师膨胀成三米高的肉团，每处褶皱都镶嵌着钢琴键，弹奏出令人牙酸的音阶。
"五音乱魄阵！"周清咬破指尖在断弦上画出血符，琴弦感应到纯阳血突然绷直，将肉团切割成碎块。腐肉坠地化作墨汁，汇聚成溪流涌向窗台。他追到窗边，看见墨汁顺着外墙爬向楼顶阁楼，在月光下勾勒出巨型琵琶的轮廓。
阁楼天窗突然炸裂，飞溅的玻璃雨中传来三弦琴声。周清攀着排水管向上爬，掌心被冰凉的液体浸透——铁管缝隙里渗出粘稠的血浆，混杂着铅笔碎屑。
当他踹开阁楼木门时，三弦声戛然而止。三十平米的空间摆满蒙尘的乐器，中央立着个等身镜框，镜面用血画着张琵琶，琴头是青面獠牙的鬼首。周清走近发现，镜框木料是陈年槐木，雕花里嵌着人的指甲。
"你果然找来了。"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杨爽的虚影浮现在血琵琶上。她的身体呈半透明状，心脏位置插着那支金色铅笔："音乐厅地下有间密室，摆着五行乐器…"话未说完，镜中鬼首突然睁开眼，杨爽的影像被血红琴弦绞碎。
周清挥剑劈向鬼首，铜钱剑却被镜面吸入。涟漪扩大成漩涡的刹那，他看见镜中倒影的自己露出诡笑，抬手弹响了不存在的琴弦。现实中的周清突然心脏剧痛，校服裂开五道伤口，排列的位置恰似琵琶品柱。
"以魂为弦，好狠的手段。"他踉跄着撞倒谱架，泛黄的乐谱飘落，首页用朱砂写着《姹女飞升曲》。当视线扫过第三小节时，周清瞳孔骤缩——那些音符分明是倒写的往生咒。
阁楼地板开始倾斜，乐器们自动奏响杂乱乐章。周清撕下乐谱塞进口袋，抓住摇晃的吊灯荡向天窗。月光突然被遮蔽，他抬头看见王雪莉残存的上半身倒吊在屋檐，脐带像蜘蛛丝般缠住他的腰。
"陪我的文煞…"女尸张开淌着黑水的嘴，周清摸出最后张黄符塞进去。爆炸的气浪将他掀飞，撞碎天窗玻璃坠向三楼平台。无数乐谱如白蝶追着他飘落，每张谱子背面都用血画着眼睛。
周清砸进灌木丛的瞬间，听见音乐厅地下室传来鼓声。他抹去嘴角血迹，顺着排水沟摸到西南角的窨井盖。掀开盖子的瞬间，浓烈的尸臭混着松香味扑面而来，井下传来空灵的编钟声。
攀着生锈铁梯下降十米，靴底触到湿滑的青砖。手电筒光束照亮密室瞬间，周清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三百平米的空间呈五边形，每个角落都立着件巨型乐器：青铜编钟、人皮大鼓、骨笛、肠弦古琴，以及中央的血琵琶。
琵琶前跪坐着无头尸体，穿着九十年代的校服，双手摆出弹奏姿势。周清走近发现，尸体脖颈断口处插着三根金色铅笔，笔杆刻满梵文。当他试图拔出铅笔时，肠弦古琴突然自鸣，无头尸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小夏？"周清瞥见尸体右手小指的银戒指。古琴震颤更剧，肠弦上渗出血珠，在琴面汇成字迹：「亥时三刻，五行归煞」
他看向腕表，荧光指针显示21:45。密室突然剧烈震动，五件乐器同时发出轰鸣。周清扯断尸体的手指，银戒指内侧刻着"林"字。尸体突然暴起，胸腔裂开喷出黑色铅笔芯，如暴雨般射向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