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活桩

"这铅笔..."周清弯腰去捡的刹那，杨爽突然扯住他后领。枯枝上的襁褓骤然收紧，裹着团黑气直扑他面门。周清反手掷出铜钱剑，襁褓在半空炸成碎片，露出截焦黑的婴儿臂骨。
槐树林突然阴风大作，满地落叶打着旋儿聚成人形。杨爽拽着他躲开袭来的风刃，两人后背撞上棵百年老槐。树皮皲裂的纹路竟与锁龙井青铜纹如出一辙，树洞里渗出暗红黏液。
"是槐树成精！"周清摸出朱砂粉撒向树根，树根却像活蛇般缠住他脚踝。树洞深处传来婴儿啼哭，与锁龙井底的哭声此起彼伏。杨爽突然咬破指尖点在树干，树皮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镇魂符。
"这是活人桩！"她声音发颤，"陈家用生魂养树，树根连着锁龙井..."话音未落，整片槐树林剧烈震颤，每棵树都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周清看到最近的树脸竟是师傅年轻时的模样。
铜钱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周清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剑身，剑刃寒光暴涨："破！"剑锋刺入树干的刹那，整片槐树林响起凄厉的哭嚎。树根下涌出腥臭黑水，裹着无数铅笔头冲刷过脚面。
杨爽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它们在说话...说当年的事..."她脖颈浮现出青铜纹路，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陈家祠堂...活人祭..."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围拢过来。为首的老者戴着青铜面具，面具纹路与祠堂牌位完全相同。他手中铜锣重重一敲，周清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
"外姓人敢动锁龙桩！"老者嗓音沙哑似铁器摩擦，"二十年前让那老道逃了，今天..."
杨爽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卍字疤痕："三叔公，您连陈家的血脉都要灭口吗？"月光照在疤痕上，竟折射出青铜冷光。村民们举着的火把突然全部变成幽绿色，照得面具下的老脸狰狞可怖。
三叔公的铜锣"咣当"落地："你...你是阿玲的女儿？"他颤抖着摘下面具，左脸赫然布满铅笔划出的伤疤，"当年你娘被选中当姹女，是那老道..."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槐树根如巨蟒破土而出，缠住三叔公就往地底拖。周清甩出墨斗线捆住老人腰身，墨线却瞬间崩断。杨爽扑过去抓住老人手腕，两人同时被拖向裂缝。
"接住！"周清将铜钱剑掷向裂缝。剑身插入地面的瞬间，地底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缠着三叔公的树根突然缩回，裂缝中喷出大股腥臭的血水。
血水在地上汇成八卦图案，杨爽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是血八卦，祠堂入口！"她拽着周清跳进尚未闭合的裂缝。失重感持续了约莫三秒，两人重重摔在青砖地上。
阴湿的霉味混着尸油味扑面而来。周清摸出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全是倒悬的人皮灯笼，每盏灯笼下都垂着根铅笔。灯笼表面的女子更衣图在光照下开始蠕动，画中人的眼珠竟跟着手电光转动。
"别看眼睛！"杨爽突然捂住他手电，"这些是摄魂灯，看久了魂魄会被吸进画里。"她扯下发带蒙住周清眼睛，"跟着我的脚步声走。"
黑暗中，铅笔相互碰撞的脆响格外清晰。周清数到第九十九声时，杨爽突然停住脚步。发带滑落的瞬间，他看见眼前是口青铜浇筑的八卦井，井沿刻满生辰八字——最新两个正是他和杨爽的。
"这才是真正的锁龙井。"杨爽摸着井沿的凹痕，"当年我娘就是在这里..."她突然噤声。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混着婴儿含糊的呓语。
周清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直指井底。当他探头查看时，井水突然翻涌，浮上来七个玻璃罐——正是泳池底出现过的那种。每个罐子里除了金笔头，还多了片带血的指甲。
"姹女献祭要集齐七魄。"杨爽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每杀一人取一魄，用至亲之血温养..."她指尖抚过罐子，玻璃表面浮现出血字：林小夏、陈玉玲、李珊珊...
周清猛然抓住她手腕："李珊珊还活着！"
"现在活着而已。"杨爽诡异地笑着，瞳孔完全变成血红色，"子时三刻，姹女归位..."她突然发力将周清推向井口。井水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拽着他往腥臭的水底沉去。
铜钱剑在水底发出微光。周清憋着气斩断缠在腰间的鬼手，突然摸到井壁有块活动的青铜砖。用力一按，井底侧方竟打开条暗道。他挣扎着游进去，浮出水面时竟回到学校泳池。
池水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李珊珊穿着老式校服坐在池边梳头，木梳齿间缠满黑色长发。听到水声，她缓缓转头——整张脸糊着未干的红油漆，裂缝中露出森白牙齿。
"周同学来参加派对呀？"李珊珊的声线混着双重回声。她举起梳妆镜，镜中映出的却是杨爽被吊在祠堂的画面。七个玻璃罐环绕在她周围，罐中金笔头正慢慢融化。
泳池四周的瓷砖开始渗血。周清握紧铜钱剑："你不是李珊珊。"
"我是不是重要吗？"她指甲突然暴长，在池边刮出刺耳声响，"重要的是，陈家人需要新鲜的姹女..."血水中浮起数十个襁褓，每个都裹着截焦黑的婴儿残肢。
周清甩出墨斗线缠住她手腕："杨爽在哪？"
李珊珊突然尖笑，油漆龟裂的脸一块块脱落："你的小姘头正在享受呢..."她扯断墨斗线，指甲划过自己脖颈，"就像二十年前她娘那样，被活活..."
铜钱剑贯穿她肩膀的瞬间，泳池顶部的玻璃轰然炸裂。杨爽裹着血雾坠落，怀中抱着个青铜匣子。她在入水前将匣子抛向周清："接住生辰钉！"
匣子打开的刹那，七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钉发出嗡鸣。周清福至心灵，将钉子按八卦方位掷向池壁。钉子入墙的瞬间，整个泳池的水开始逆时针旋转，形成个巨大的血色漩涡。
李珊珊发出非人的嚎叫，皮肤下凸起无数铅笔尖。她扑向杨爽的瞬间，周清将最后一枚钉子钉入池底。泳池突然地动山摇，血水中伸出青铜锁链，将李珊珊拖向正在闭合的漩涡中心。
"不要！"杨爽突然冲过去抓住锁链，"她体内还有二魂六魄！"
"你果然..."周清话音未落，杨爽竟跟着跳进漩涡。血水吞没两人的刹那，池底浮现出完整的镇魂符。周清咬牙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铜钱剑上，纵身跃入正在缩小的漩涡。
失重感持续了约莫十秒。周清摔在祠堂供桌前，看见杨爽正用翡翠镯子碎片割断李珊珊身上的金线。七个玻璃罐在供桌上剧烈摇晃，林小夏的虚影正在啃噬李珊珊的魂魄。
"让开！"周清将五帝钱拍在李珊珊眉心。林小夏的虚影发出惨叫，化作青烟钻回玻璃罐。杨爽趁机扯断所有金线，祠堂突然刮起阴风，牌位一个接一个炸裂。
李珊珊突然睁眼，瞳孔变成诡异的竖瞳："你们坏了时辰..."她指甲暴长刺向杨爽心口，被周清用铜钱剑格开。剑身与指甲相撞竟迸出火星，震得他虎口发麻。
供桌下的青铜井传来铁链崩断声。杨爽拽着两人滚到墙角，原先的位置被坠落的牌位砸出深坑。井中喷出腥臭的黑气，在空中凝结成陈老太的脸。
"姹女归位！"陈老太的灵体扑向李珊珊。周清甩出墨斗线缠住灵体，线绳却瞬间燃起绿火。杨爽突然咬破手腕将血洒向供桌，七盏尸油灯同时熄灭。
祠堂陷入黑暗的瞬间，周清感觉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杨爽的气息掠过耳畔："用生辰钉封井..."她的话被陈老太的尖啸打断。
周清摸黑扑向青铜井，将七枚青铜钉按北斗七星方位钉入井沿。每钉入一枚，井中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钉到第七枚时，井底突然伸出泡胀的手抓住他手腕。
"周清！"杨爽的惊呼混着破空声。铜钱剑擦着他耳边飞过，斩断鬼手的瞬间，井中传出巨大的吸力。周清死死抓住井沿，看见杨爽被陈老太的灵体按在供桌上，李珊珊正拿着带血的铅笔刺向她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周清扯断五帝钱串掷向供桌。铜钱在空中组成镇魂符，将陈老太的灵体暂时定住。他趁机扑过去撞开李珊珊，铅笔尖擦着杨爽的锁骨划过，在卍字疤痕上留下道血痕。
疤痕遇血竟发出金光，杨爽突然力大无穷地翻身坐起。她扯开衣领露出完全变成金色的卍字，陈老太的灵体发出惊恐的尖叫："你居然炼成了..."
话未说完，祠堂房梁突然坍塌。周清护着杨爽滚到墙角，看见李珊珊抱着个玻璃罐冲向正在崩塌的青铜井。罐中的金笔头发出刺目红光，映出她癫狂的笑容："都去死吧！"
巨大的爆炸气浪将三人掀飞。周清后脑重重磕在墙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杨爽扑向李珊珊，翡翠镯子碎片扎进对方心口。青铜井中伸出无数鬼手，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拖入深渊。
"杨爽！"他挣扎着爬向井口，井底却突然闭合。血八卦图案上静静躺着半截铅笔，笔杆刻着杨爽的生辰八字。井沿的青铜钉全部消失，只剩第七枚钉子的位置留着个带血的牙印。
晨光穿透祠堂破洞时，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周清攥着那截铅笔摇摇晃晃站起来，突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刻了道血符——正是杨爽锁骨上那个变异的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