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声在黑洞深处拖出金属摩擦的颤音,周清被杨爽搀扶着退到泳池边缘。少女掌心血符未干,在他手腕烙下圈暗金纹路,细看竟是八十个首尾相衔的卍字。
"同命咒需要三炷香内找到阵眼…"杨爽话未说完突然闷哼,锁骨处的咒印突然凸起血管状纹路,细看竟是两具交叠的婴儿骸骨图案。
泳池顶棚突然炸响惊雷,暴雨裹着槐树叶灌入黑洞。周清摸出防水手电照向池底,光束扫过森森白骨时突然折射出绿莹莹的反光——那些镇魂钱表面不知何时覆满青苔,铜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是活人桩!"周清拽着杨爽扑向更衣室方向。几乎同时,白骨堆里窜出数十条红绳,绳头拴着的铜铃发出催命般的脆响。那些镇魂钱竟是被当作压口钱,每枚铜钱孔洞都塞着截发黑的手指骨。
杨爽突然扯开领口:"咒印在发烫…"她锁骨下的卍字咒印渗出黑血,血珠落地竟凝成两只巴掌大的红绣鞋,“是姑姑们的怨气…她们在找替身…”
更衣室铁门突然被撞得凹陷,腐臭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从门缝溢出。周清将铜钱剑横在胸前,剑身映出门后密密麻麻的输液架——每个挂钩上都悬着具风干的婴儿尸体,脐带缠绕成古怪的绳结。
"七星吊魂阵。"周清瞳孔骤缩,"有人在用婴灵养煞…"话音未落,最近的婴儿突然睁开只剩窟窿的眼眶,脐带如毒蛇般缠住杨爽脚踝。她后颈的紫黑手印猛然睁开第三只眼,猩红瞳孔里映出个穿藏青道袍的老者。
铜钱剑斩断脐带的瞬间,整排储物柜轰然倒塌。泛黄的病历本雪片般飞出,周清抓住张1998年的产检记录,产妇姓名栏赫然写着"杨惠兰"——正是杨爽太爷爷那辈的名字。
"当年被活祭的双胞胎…"杨爽突然痛苦抱头,指甲在太阳穴抓出血痕,“她们在哭…说冷…”
暴雨突然转为冰雹,砸在瓷砖上迸出蓝绿色火星。黑洞中传出的铁链声变得急促,隐约夹杂着马蹄踏水的轰鸣。周清摸出罗盘,磁针正在乾、坤两位间疯狂摆动,盘面渗出腥臭的黑水。
"戌时三刻阴兵过境。"周清扯下道袍内衬画符,"抓紧我!"朱砂混着雨水在布料上晕开,竟自动勾勒出幅《钟馗引路图》。杨爽突然咬破指尖点在钟馗眉心,画像顿时泛起血光。
更衣室深处传来木轮碾过青砖的声响,八盏白灯笼穿透墙壁。纸扎的阴兵骑着腐烂战马,锈迹斑斑的锁链拖着具青铜囚车。车栏上钉满刻着"赦罪"的桃木钉,囚犯蓬头下的面容竟与杨爽有七分相似。
"是姑姑!"杨爽突然失控地冲向囚车,后颈手印里的眼睛流出黑血,“她们被炼成引路鬼了…”
周清甩出墨斗线缠住她腰身,线头铜坠擦过地面迸出火星。阴兵队伍突然调转方向,白灯笼照出墙壁上大片暗褐色抓痕——那些抓痕组成张巨大的镇魂符,符胆位置钉着把缠满头发的青铜剪。
"王薇的怨气源头!"周清劈开扑来的纸人,发现青铜剪刃口残留着暗红血渍,“这是…剪脐带的凶器?”
杨爽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指甲暴长三寸抓向自己咽喉:"她们要借我的嗓子喊冤…"周清反手将铜钱剑塞进她齿间,剑身顿时被咬出裂痕。血从她嘴角滴落,在地面汇成"李国栋"三个字。
泳池方向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黑洞中升起丈余高的血浪。周清拽着杨爽撞碎窗户翻进走廊,却见本应昏迷的李珊珊正四肢着地爬向副校长室,她空荡的眼眶里插着把生锈剪刀,剪刀柄上的红绸带写着"接生平安"。
"跟着她!"周清摸出犀角粉撒向前路。粉末触及李珊珊残躯时燃起青烟,烟雾中浮现出串带血的小脚印,每个脚印都盛着抔槐树花。
副校长室门锁挂着把铜制长命锁,锁面刻着诡异的接生婆图案。杨爽突然浑身颤抖:“这是杨氏族徽…怎么会…”
铜锁突然自动弹开,门缝溢出的寒气在地面凝成白霜。周清踢开门的瞬间,十八盏莲花灯同时亮起,灯芯竟是浸泡在羊水中的婴儿手指。办公室墙上挂满泛黄的老照片,每张合影里都站着个穿藏青道袍的老者。
"你太爷爷?"周清指着1938年的合照。杨氏祖宅前摆着口雕花青铜棺,棺盖缝隙探出两双青紫的小手。
杨爽突然跪倒在地,耳孔流出黑水:"姑姑说…棺椁里灌的是滚烫的朱砂…"她瞳孔开始出现重影,左右眼分别映出两个穿红肚兜的女童,“当年太爷爷把她们…活活浇筑在阵眼里…”
档案柜突然自行拉开,成捆的接生记录雪崩般倾泻。周清抓住本1999年的记录册,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记着新生儿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都被朱砂画了叉。
"李国栋在收集阴时婴灵。"周清翻到最新记录突然愣住,“王薇…她母亲当年在这间办公室…”
走廊突然响起摇铃声,阴兵队伍不知何时追到三楼。青铜囚车撞碎墙壁的刹那,周清看见副校长椅背后藏着口井。井沿的青苔上粘着片褪色布料,正是老式校服残片。
"是王薇的…"杨爽话音未落,井中突然窜出条白绫缠住她脖颈。周清挥剑斩断白绫的瞬间,井底传来婴儿啼哭,十八盏莲花灯同时爆燃。
阴兵的长矛刺穿档案柜,挑出个贴着"招魂"符咒的陶瓮。瓮口封印裂开的刹那,八十个婴灵尖啸着涌出,办公室温度骤降至冰点。周清扯开道袍露出后背的钟馗刺青,刺青竟在阴气刺激下开始游走。
"乾坤借法!"他咬破舌尖喷在铜钱剑上,剑锋划过陶瓮刻出北斗七星。杨爽突然扑上来抓住剑刃,任由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不能灭…这些婴灵都是被替换的…”
血滴在陶瓮表面形成卦象,婴灵们的尖啸突然变成呜咽。周清这才发现每个婴灵心口都钉着枚银针,针尾坠着刻"李"字的金珠。
"换命针!"周清如遭雷击,"李国栋在给活人换命格…"话音未落,井中突然伸出双泡胀的手,抓住杨爽脚踝就往里拖。阴兵队伍的白灯笼同时熄灭,整层楼陷入死寂的黑暗。
铜钱剑劈开浓稠的黑暗,剑锋擦过井沿迸出火星。杨爽半个身子已被拽入井中,脖颈处白绫越收越紧,青紫血管暴起如蛛网。周清反手将道袍甩向井口,浸透犀角粉的布料遇阴气自燃,幽蓝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婴灵手掌印。
"解冤结!"周清咬破中指在剑身画出血符,八十枚铜钱突然迸发金光。井底传来凄厉的婴儿啼哭,缠住杨爽的白绫应声断裂,半截残帛飘落时竟化作灰烬,灰屑里裹着片发黄的乳牙。
杨爽剧烈咳嗽着撑起身子,后颈手印里的第三只眼突然转向档案柜。那些被阴兵长矛挑开的接生记录正无风自动,纸张翻飞间露出张黑白照片——产床上的孕妇腹部隆起异常弧度,助产士戴的银镯刻着杨氏族徽。
"这是…我奶奶?"杨爽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画面突然渗出黑血。孕妇扭曲的五官在血渍中蠕动,最终定格成李珊珊母亲的脸。周清猛地扯开照片背面的封胶,褪色钢笔字写着:己卯年七月十五,子母同棺。
窗外的槐树突然疯狂摇晃,枝桠抽打玻璃发出脆响。阴兵队伍的白灯笼在走廊尽头重新亮起,青铜囚车碾过满地冰碴,车辙里渗出腥臭的泥浆。周清抓起办公桌上的朱砂印台砸向囚车,印泥在半空炸开成血雾,雾中竟显出两行篆体判词:偷天换日者,永镇无间狱。
"判官印!"杨爽突然捂住心口,她锁骨下的咒印已蔓延至脖颈,"姑姑在示警…"话音未落,井中突然喷出丈余高的血柱,十八盏莲花灯的婴儿手指齐根断裂。燃烧的灯油顺着桌腿流淌,在地面汇成个巨大的"冤"字。
周清扯下窗帘裹住铜钱剑,浸透灯油的布料遇火即燃。剑光横扫之处,婴灵们尖啸着退入阴影,心口的换命针却被火焰镀上层金芒。他趁机抓起档案柜里的墨斗,弹线丈量囚车方位,发现车辕木纹竟与杨氏祖宅房梁如出一辙。
"囚车是杨家的!"周清瞳孔骤缩。1938年合照里的青铜棺突然在记忆中重叠——棺椁四角同样钉着刻满经文的铜箍,与囚车栏柱上的镇邪纹饰分毫不差。
阴兵的长矛突然调转方向刺向照片墙,泛黄的老照片如蝶群纷飞。周清护着杨爽滚到办公桌下,听见矛尖刺入墙壁的闷响。一张1952年的接生合影飘落眼前,穿藏青道袍的老者怀里抱着对连体女婴,脐带在她们脖颈缠成死结。
杨爽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耳垂渗出黑血:"姑姑说…当年太爷爷用她们炼过阴兵…"她颤抖的指尖抚过照片,女婴空洞的眼眶突然淌下血泪,在泛黄的相纸上晕染出地图轮廓。
"是阵眼方位!"周清摸出罗盘对照血迹,磁针疯狂旋转后指向天花板。他抄起椅子砸向吊灯,石膏板碎裂后露出截生锈的铁链,链环上粘着干涸的胎脂。
铁链突然绷直抖动,整栋教学楼随之震颤。周清将墨斗线缠在铁链上,线轴飞转时带出大蓬霉变的纸钱。杨爽突然抓住他手腕:"别碰!这是引魂链…"话音未落,铁链尽头传来巨大的拖拽力,两人顺着崩裂的地板跌入夹层。
腐臭味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个十平米左右的密室。墙壁贴满黄符,符纸上的咒文竟是用脐带血书写。密室中央摆着口红漆棺材,棺盖开着道缝,数十条红绳从棺内延伸至墙角的陶瓮,每根绳上都系着个银铃。
"子母棺。"周清剑尖挑开棺盖,瞳孔猛地收缩。棺内并排躺着两具穿红嫁衣的骸骨,大的那具怀中抱着个青瓷骨灰坛,小的那具手腕戴着串刻"李"字的金珠——正是换命针尾坠的样式。
杨爽突然跪倒在地,太阳穴青筋暴起:"姑姑在哭…说好冷…"她指甲深深抠进棺木,在红漆上留下带血的抓痕。周清正要扶她,却见骨灰坛突然自行开启,坛口飘出缕青烟,在空中凝成个穿藏青道袍的老者虚影。
"逆天改命,终遭天谴。"老者虚影指向陶瓮,声音似从水底传来,“李氏借我杨家阴兵阵偷换命格,却不知双生魂最擅噬主…”
虚影突然扭曲消散,陶瓮上的封符同时自燃。银铃疯狂作响中,红绳尽数崩断,棺内骸骨突然坐起。周清挥剑斩向骸骨脖颈,剑刃却被金珠弹开,火星四溅中看清骸骨天灵盖钉着七枚桃木钉——正是七星吊魂阵的阵钉。
教学楼外炸响惊雷,闪电劈中槐树的瞬间,密室墙壁的符咒齐刷刷翻转。周清这才发现符纸背面全是用朱砂画的孕妇画像,每张画像腹部都贴着张黄符,符上写着新生儿的生辰八字。
"李国栋在借腹养煞!"周清扯下张黄符,符纸在掌心燃成灰烬,"这些孕妇都成了养鬼皿…"灰烬飘向陶瓮,瓮中突然伸出只青紫小手,指尖还粘着胎膜碎片。
杨爽突然发出非人尖啸,扑向陶瓮将骨灰坛砸个粉碎。老者虚影溃散的刹那,密室地板裂开道缝隙,阴兵铁链从地底穿透上来,缠住她脚踝就往深渊拖。周清甩出墨斗线缠住铁链,线绳却寸寸崩裂。
"用长命锁!"杨爽嘶吼着扯断颈间银链。周清凌空接住坠子,发现锁芯暗格弹出截指骨,骨头上刻着串生辰八字——正是杨爽自己的出生时辰。
铁链触碰到长命锁的瞬间突然软化,化作滩腥臭的黑水。周清趁机将锁扣按在陶瓮表面,瓮身顿时爬满裂纹,八十个婴灵尖啸着涌出,却在触及指骨时温顺如羔羊。
"原来你才是阵眼…"周清望向浑身浴血的杨爽,她后颈手印已蔓延成完整的鬼面纹,“杨家血脉既是锁,也是钥匙。”
密室突然剧烈摇晃,天花板剥落大块水泥。周清拽着杨爽爬回办公室,发现阴兵队伍正被血色漩涡吞噬。青铜囚车栏柱上的经文亮起金光,车内女鬼突然伸手抓住杨爽手腕,在她掌心烙下个"赦"字。
"姑姑…"杨爽怔怔望着逐渐透明的鬼影,泪水混着黑血流进嘴角。女鬼腐烂的嘴唇开合,用胎毛在车窗凝成句话:槐花落尽时,双生照镜湖。
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李珊珊的残躯不知何时爬到了门口。她插着剪刀的眼窝转向副校长座椅,下颌骨突然脱落,滚出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金珠。周清用剑尖挑起金珠,发现内侧用微雕技法刻着地址——正是旧校舍地窖的位置。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照进狼藉的办公室。周清摸出怀表,发现时针竟在倒转。杨爽锁骨下的咒印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个倒悬的北斗七星图案。
"子时阴气最盛时,阵眼会转移。"周清撕开窗帘包扎她手臂伤口,“得在黎明前找到…”
整栋楼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儿笑声,每扇窗户都映出个穿红肚兜的鬼影。周清背后的钟馗刺青突然灼痛难忍,转头看见镜中自己后背的刺青竟在狞笑,朱砂染红的眼眶缓缓淌下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