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深渊回响

秦珂的膝盖撞在生锈的爬梯横杆上，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裹着血腥味直冲鼻腔。井下潮湿的冷空气像无数只粘腻的手，顺着衣领钻进后背。他摸出防风打火机，火苗跳动的瞬间，瞥见井底散落着几支折断的注射器。
"林队！东南方向三十米有拖拽痕迹！"小夏的声音在井口上方回荡，手电光柱扫过井壁青苔，“配电箱有被动过手脚，监控系统恢复需要五分钟！”
解剖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突然从右侧传来。秦珂猛然后仰，金属寒光擦着喉结掠过，钉入身后水泥墙。刀柄缠着的绷带已经发黄，末端用红线绣着船舵图案——正是他送给宋雨薇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秦主任当心！"林畅的枪声在狭窄空间炸响，子弹击中铁质管道的火花照亮前方。穿白大褂的身影从拐角闪过，腕间的银质手链刮擦墙面发出刺耳声响。
秦珂的皮鞋碾过满地玻璃碎渣，粘稠液体在鞋底拉出蛛网状的丝。他追进消毒间时，看到更衣柜门板正在晃动，第三排第四个柜门缝隙渗出暗红血迹。
"出来！"林畅的枪口抵住柜门，“市局特警已经封锁所有出口，你…”
柜门突然被从内撞开。腐臭的尸液劈头盖脸浇下，秦珂侧身躲闪时后脑勺撞在金属架，眼前炸开无数金星。模糊视野里，穿着护士服的尸体正缓缓滑出柜子，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战术手电照射下泛着冷光。
"不是雨薇！"秦珂抹了把脸上的腐液，紫外线灯扫过尸体面部，“下颌骨角度偏差0.7度，这是…”
解剖剪突然从尸体腹腔弹射而出。林畅拽着秦珂的领口后退，金属剪尖钉入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小夏的惊呼从对讲机传来：“地下二层平面图是假的！你们现在的位置在停尸房冷库正下方！”
秦珂的手电光扫过天花板，通风管道格栅的螺丝孔里卡着半片美甲。当他用镊子夹起时，发现淡粉色甲油里掺着银色粉末——和宋雨薇实验室常用的显影剂成分一致。
"这里有暗门。"林畅的战术靴踢开墙角堆积的医疗废弃物，露出嵌在墙体内的电子锁面板。秦珂的瞳孔骤然收缩，锁屏上跳动的仁爱医院旧版LOGO，正是七年前宋雨薇参与设计的版本。
"需要生物识别。"林畅用枪托砸碎保护罩，露出指纹识别器，“技术组…”
秦珂已经将婚戒残片按在识别区。齿轮转动的闷响从墙体内部传来，暗门滑开的瞬间，裹着冰碴的冷气扑面而来。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十二台医用冷藏柜呈环形排列，柜门玻璃凝结着厚厚的白霜。
"编号CX-1到CX-12。"小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她举着检测仪的手在颤抖，“热成像显示…柜子里都是…”
秦珂的橡胶手套按在CX-7的玻璃门上。霜花随着体温融化，逐渐显露出柜内物体的轮廓——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女性头颅，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液体中漂浮。解剖刀造成的创口从左侧太阳穴贯穿至右耳，与他当年给宋雨薇做过的示范切口完全一致。
"所有冷藏柜连接着独立供电系统。"技术员擦着额头的汗，“备用发电机在地下三层，但是…”
林畅的配枪突然指向门口：“谁？”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罗子谦枯槁的脸出现在光影交界处，电子喉发出沙哑的笑声：“秦主任终于找到宋法医的毕业礼物了？当年她坚持要用真人头骨做解剖示范，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伦理委员会。”
秦珂的镊子悬在半空。CX-7的柜体边缘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皮肤组织，紫外线灯下显现出条形码印记——与苏敏案发现场提取的样本编码前缀相同。
"2017年9月6日。"罗子谦的轮椅停在环形冷藏柜中央，“宋法医值班时接到急诊电话，说是福利院送来的早产儿需要紧急剖腹产。等她发现产妇腹部疤痕不对劲，手术刀已经划开了自己的…”
"闭嘴！"林畅的枪口顶住老人太阳穴，“你以为这些鬼话…”
"他说的是真的。"秦珂突然开口，手术刀尖挑起皮肤组织放进证物袋，“雨薇失踪前三个月，一直在追查非法器官买卖案。她最后一次通话里说’孩子们需要保护’，我当时以为是指福利院孤儿。”
冷藏柜的警报灯突然集体闪烁。小夏的平板电脑弹出红色警告：“远程操控程序启动！柜体将在三分钟后注入分解液！”
"带他出去！"秦珂扯开CX-7的供电线路，“我要提取齿模比对…”
轮椅扶手突然弹射出针筒。罗子谦干瘪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针尖直刺林畅颈动脉。秦珂抬腿踹翻轮椅的瞬间，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藏在轮椅坐垫下的录音笔滚落在地，按键部位沾着新鲜的血迹。
"别动！"林畅的膝盖压住老人后背，“小夏取…”
爆炸声从头顶传来，整个空间剧烈晃动。水泥碎块雨点般砸落，秦珂护住头部时，看见CX-3的柜门被震开条缝。浸泡在溶液中的右手五指张开，无名指第二关节有颗褐色小痣——和宋雨薇手上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是雨薇的…"他的声音卡在喉间，防风打火机脱手坠地。火苗舔舐到泄露的福尔马林溶液，幽蓝火舌瞬间蹿上冷藏柜。
林畅拽着秦珂的胳膊往外拖：“承重墙要塌了！走！”
"等等！"秦珂挣脱她的手，冒着坠落的碎石扑向CX-7冷藏柜。玻璃柜门在高温下炸裂，他抓住漂浮的头颅头发拽出溶液，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罗子谦的笑声混在爆炸声中："秦主任没发现录音笔少了存储卡吗？"老人被压变形的胸腔剧烈起伏，“宋法医临终前说了八个字…咳咳…你永远…”
水泥横梁轰然断裂。秦珂抱着头颅滚向安全通道，后脑勺撞上金属门框。在失去意识前的瞬间，他看见林畅扑向正在燃烧的录音笔，火苗已经吞没了按键区那抹暗红血迹。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秦珂睁开眼时，看见病房电视正在播放晨间新闻：“…仁爱医院地下违规建造实验室事件持续发酵，警方在现场发现多具…”
"你昏迷了十七个小时。"林畅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她手里的烟灰缸积满烟头，“罗子谦抢救无效死亡，地下实验室烧得只剩钢架。技术组从轮椅残骸里提取到指纹，属于三年前保外就医的器官贩子陈明海。”
秦珂的指尖抚过床头柜上的证物袋。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头颅经过清理，耳后那道月牙形伤疤清晰可见——那是宋雨薇大学时期被实验室器皿划伤留下的。
"齿模比对结果出来了。"小夏推门时带进一股冷风，"头颅主人是七年前失踪的医学院实习生周倩，她曾是陈明海地下诊所的护士。"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档案照片，“周倩在失踪前两个月，负责给三十四名孕妇注射过营养液。”
秦珂的瞳孔剧烈收缩。照片里的女孩戴着船舵造型耳钉，与宋雨薇手链上的图案完全相同。他忽然想起结婚周年那天，妻子收到匿名快递的恐惧表情——礼盒里装着对沾血的银质耳钉。
"陈明海名下有艘报废游轮。"林畅将燃烧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海事局记录显示，那艘船曾在2017年9月6日出现在东海港。技术组恢复了罗子谦轮椅里的存储卡…”
她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中传来模糊的女声："…孩子们在船上…秦珂…别相信…"突然插入的金属刮擦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浑身湿透的技术员举着密封袋：“林队！暴雨冲开了住院部后山的排水渠，我们在淤泥里发现了这个！”
沾满泥浆的船票残片上，2017年9月6日的打印日期旁，有个用血画的箭头指向背面。秦珂用生理盐水冲洗后，泛黄纸面上显现出宋雨薇的字迹：查周倩的解剖记录。
太平间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秦珂戴上橡胶手套，停尸台上周倩的尸体已经呈现高度腐败。当他划开胃部残留物时，镊子尖夹出块未被消化的金属片。
"是微型录音器。"技术组在隔壁喊，“磁条还能读取！”
林畅的配枪重重砸在操作台上。录音器里传出的声音让所有人僵在原地——那是宋雨薇在哼唱胎教音乐，背景音里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以及无数婴儿交叠的啼哭。
"声纹比对完成！"小夏的尖叫从走廊传来，“和上周苏敏案发现场提取的录音…匹配度99%！”
秦珂的解剖刀当啷落地。冷藏柜爆炸前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回——罗子谦被压变形的右手小指缺失，而陈明海入狱时的体检报告明确记载着右手小指骨折旧伤。
"通知缉私队！"林畅的对讲机砸在墙上，“陈明海的游轮根本没报废！给我查所有在2017年9月6日后更改注册信息的船只！”
窗外惊雷炸响。秦珂望着太平间镜面墙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白大褂后领沾着片鱼鳞状金属薄片——与地下实验室里发现的防伪芯片材质相同。当他用镊子夹起时，薄片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与周倩尸体胃部创伤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