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水灌入鼻腔的刹那,周清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血符。暗流中浮现密密麻麻的苍白面孔,那些被砌进泳池地基的亡魂正撕扯他们的四肢。杨爽腕间白玉簪突然泛起青光,将周遭鬼手灼成缕缕黑烟。
"抓紧!"周清拽着杨爽撞向池底裂缝,青铜棺椁的轮廓在浑浊中若隐若现。棺盖雕着九条逆鳞蛟龙,龙眼处镶嵌的正是他们在槐树洞见过的檀木匣。
杨爽突然剧烈挣扎,七窍渗出黑血:"不能开棺…母亲说过…"她脖颈浮现紫红勒痕,仿佛有看不见的绳索正在绞杀。周清摸出最后三枚五帝钱压在她天灵、双肩,人形灯盏般的三簇阳火勉强照亮丈许水域。
头顶传来重物入水声,李珊珊扭曲的面孔贴着池面玻璃往下看。她眼球凸出如金鱼,嘴角裂到耳根,手里攥着截槐树枝正往自己心口扎。血雾晕染开的瞬间,整池死水开始顺时针旋转。
"她成了槐仙的新容器!"周清踹开扑来的浮尸,铜钱剑划破指尖血抹过杨爽眼皮,“看看水纹走向!”
杨爽再睁眼时,池底裂缝已成巨大的太极阴鱼。青铜棺恰好处在鱼眼位置,而他们正在被漩涡拽向阴阳交界处。她突然扯下发间白玉簪,狠狠刺入自己锁骨的血卍字:“以阴破阴,快把棺材推开!”
棺盖移动的刹那,周清听见铁链断裂的声响。二十八个青铜铃铛从棺椁四角升起,铃舌竟是蜷缩的婴儿干尸。它们齐声啼哭的瞬间,泳池玻璃轰然炸裂,血月之光如探照灯直射棺内。
裹着寿衣的少女尸身静静躺在朱砂绘制的星图中,胸前压着的正是杨爽母亲照片里那对白玉镯。更诡异的是,尸体右手小指戴着枚银戒——与周清师傅常年佩戴的龙纹戒指一模一样。
"师傅…"周清瞳孔骤缩。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涌出成群带翅尸虫。它们在空中聚成模糊人形,赫然是当年参与献祭的七个女生模样。
杨爽突然捂住耳朵尖叫,白玉簪在掌心烫出焦痕。尸虫人形发出高频尖啸,泳池瓷砖缝里渗出黑色长发,将想要逃窜的李珊珊倒吊着拖向棺椁。周清趁机将铜钱剑插入尸身咽喉,剑锋却传来刺中木头的滞涩感。
"是槐木替身!"他猛然扯开尸体的领口,脖颈处年轮纹路证实了猜想,“有人在用移花接木之术养尸!”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锁龙池底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无数青白手臂从裂缝伸出,托着口描金漆的枣木棺材浮出水面。棺盖上用血写着八个生辰八字,杨爽的出生日期赫然在列。
"原来我也是祭品…"她惨笑着咳出黑色花瓣,腕间白玉镯自动飞向枣木棺,“从母亲失踪那刻就注定了…”
周清突然扯下道袍内衬,露出后背狰狞的钟馗刺青。朱砂所绘的神像在血月下泛着金光,将逼近的尸虫灼成飞灰。他咬破手指在杨爽眉心画出敕令:“跟我念!天清地明,阴浊阳清——”
"开阴眼,辨鬼神!"两道声音重叠的刹那,枣木棺上的血字开始蠕动重组。周清看清那些生辰八字竟用极细的红线相连,最终指向游泳馆外墙某块砖石。
杨爽突然挣脱他冲向墙壁,指甲抠进砖缝生生掰下一块红砖。中空的砖体里藏着个油纸包,展开是张泛黄的契约书,右下角血手印旁盖着枚龙纹印章——正是师傅那枚戒指的印记。
"甲子年七月初七,周氏门下第三十七代掌灯人周玄礼,自愿镇锁龙池怨气…"周清念着契约内容,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诡异的尸斑形状,“原来所谓的云游是…”
枣木棺突然棺盖大开,李珊珊的尸体弹射而出。她四肢反折如蜘蛛,腹部裂开的伤口里伸出槐树枝条,枝条末端挂着二十八个青铜铃铛。每当铃铛响一声,泳池四周就多出个湿漉漉的脚印。
"快把契约烧了!"杨爽将白玉簪抛给他,“用我的血!”
周清接住发簪时,簪头衔尾蛇突然活过来咬住他虎口。剧痛中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二十年前的血月夜,穿道袍的男人将白玉镯戴在孕妇腕间,而那人分明长着师傅年轻时的脸!
"你母亲是我师叔…"周清颤抖着点燃契约纸,“他用禁术把你的命格和锁龙池绑定…”
火焰腾起的瞬间,所有青铜铃铛同时炸裂。李珊珊发出非人的嚎叫,槐树枝条迅速枯萎。就在此时,血月突然被黑云遮蔽,池底裂缝伸出只覆满鳞片的巨爪,攥住枣木棺就要往下拖。
杨爽突然纵身扑进棺中,白玉镯与青铜棺产生剧烈共鸣。她转头对周清笑出两个酒窝:"记得去后山杏树底下…"话未说完,棺盖轰然闭合。巨爪缩回地缝时,周清只来得及抓住她半片染血的衣角。
暴雨倾盆而下,血月消失在天际。周清瘫坐在废墟中,掌心握着半块龙凤玉佩——这是从师傅遗物里找到的,此刻正与杨爽留下的半片衣角上的绣纹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踉跄着走向后山。在第三棵老杏树下挖出个铁盒,里面是二十年前的新生儿脚印拓片与半封残信:
“…女婴纯阴命格可暂镇怨气,然廿载后血月再现时,需以周杨两家血脉…”
信纸下半截被血迹浸透,但周清已经浑身发冷——拓片上的脚纹,与他贴身携带的出生证明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