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澡堂的煤灰簌簌落在明秋肩头,怀中的女婴忽然伸手抓住飘落的黑雪。陈默染血的军装口袋被江风吹得鼓胀,老金头的烟袋锅铜嘴在晨曦中泛着暗红,像是凝结的血块。
"去电报大楼。"陈默将匕首塞进明秋的棉手套里,刀柄残留的温度让她想起六年前在知青点烤火的情形。对岸忽然响起尖锐的哨声,七八辆挎斗摩托车碾过结冰的路面,车斗里架着的机枪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两人贴着江堤的防浪墙疾行,明秋的胶鞋底早已磨穿,冰碴刺得脚心生疼。经过红星印刷厂时,墙上的大字报残片在风中翻卷,1976年用红漆刷的"抓纲治国"标语下,露出半张1958年的苏联专家表彰令——伊万诺夫的名字被蓝晶溶液腐蚀得只剩半个"诺"字。
"这边!"陈默突然拽着明秋拐进废弃的裁缝铺。生锈的缝纫机上堆着防汛麻袋,掀开最上层麻袋,露出下面用蓝晶溶液浸泡的《防汛通讯录》。明秋的手指抚过泛蓝的纸页,在"红星澡堂值班室"条目旁发现母亲的笔迹:“1979.1.15,蓝晶共振频率调整完毕。”
女婴突然发出急促的咳嗽声,胎记蓝光在墙面上投射出五组数字。陈默掏出军用指南针对照方位,发现这竟是松浦市老城区的门牌号。当他的刺刀尖点在"民生路32号"时,楼下突然传来木楼梯的吱呀声。
"是庆山的人?"明秋将女婴裹进棉袄,却发现孩子后背的胎记正在发热。陈默示意她躲进试衣间,自己则拎起缝纫机上的铁熨斗。试衣镜后的暗格里,半截列宁勋章链子突然发出嗡鸣,与楼下传来的电报机按键声形成共振。
"何师傅?"明秋突然认出楼梯口的咳嗽声。透过门缝,她看见曾经的邻居正佝偻着背调试老式发报机,那人左手的六指特征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六八年母亲被带走那夜,就是这个六指男人在巷口替她们望风。
老裁缝的剪刀忽然指向试衣间:"出来吧,你爸当年在我这儿藏过东西。“他掀开墙角的青砖,取出用油纸包裹的混凝土试块,1958年的质检章下压着张泛黄的《孕检报告》——正是母亲怀她四个月时的诊断书,边缘用红笔标注着"辐射暴露量0.3伦琴”。
"你出生那天,松浦桥的第五号桥墩出现裂缝。"何师傅的六指抚过发报机旋钮,忽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辐射疤痕与陈默胸口的纹路如出一辙,“你爹在混凝土里掺了蓝晶粉末,说这是给未来留的钥匙。”
楼下突然传来踹门声,明秋抱起女婴躲进熨衣板下的暗道。陈默反手甩出刺刀击灭电灯,在黑暗中将何师傅推向后窗。子弹击碎玻璃的瞬间,明秋看见老裁缝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张船票——1971年开往大连的"工农兵18号"客轮,检票章盖在"王庆山"的名字上。
防空洞的霉味扑面而来,明秋数着墙上的防汛标记前行。在第七个岔路口,陈默突然用刺刀撬开松动的水泥砖,暗格里滑出的牛皮纸卷让她浑身发颤——母亲的字迹详细记录着1958年夏,王庆山如何篡改养护剂配比,导致苏联专家组集体中毒。
"小心!"陈默突然将明秋按倒在地。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击中墙面的蓝晶矿脉,幽蓝的荧光中浮现出父亲的面容。女婴突然咯咯笑着伸手去抓光影,胎记蓝光竟将父亲的影像固定在墙面。
"去三号码头。"影像中的父亲指向防汛图某处,"那里有伊万诺夫留下的…"话未说完,王庆山的狞笑从通道尽头传来:“没想到吧老苏,你闺女带着活证据自投罗网了!”
陈默拽着明秋跃入排水暗渠,浑浊的江水瞬间灌满鼻腔。怀中的女婴突然安静下来,胎记蓝光在水底形成指引箭头。明秋憋着气跟随光斑游动,忽然触到渠壁的铸铁格栅——1958年铸造的防汛设施上,用俄文刻着"伊万诺夫监制"。
浮出水面时,江心洲的瞭望塔正在放晨报。明秋的棉袄吸饱了冰水,怀中的女婴却异常安静。陈默将军用雨披裹住两人,突然发现雨披内衬缝着的《黑龙江日报》残片——1958年7月16日的头版照片上,正在撤离的苏联专家组里,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往桥墩裂缝塞东西。
"去工人文化宫。"陈默指着对岸的苏式建筑,"那里有父亲留下的…"话音未落,挎斗摩托车的引擎声突然逼近。明秋看见王庆山站在装甲车顶,手中的望远镜镜片泛着不祥的蓝光。
女婴的胎记突然剧烈发烫,蓝光在冰面投射出密电码纹路。陈默迅速掏出军用密码本对照,发现这竟是父亲当年设计的防汛预警系统坐标。当他的刺刀尖点在"工人文化宫地下室"标记处,冰面突然传来断裂声——王庆山的人正在江面布设炸药。
穿过结冰的芦苇荡时,明秋的裤腿被冰碴割破。血迹滴在冰面上,竟与蓝晶粉末发生反应,形成父亲手写的"小心地雷"字样。陈默立刻改变路线,军靴碾碎冰面的瞬间,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他们方才的脚印处已塌陷成冰窟窿。
工人文化宫的地下室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文工团道具。明秋掀开盖着《红色娘子军》戏服的木箱,发现下面压着台老式电影放映机。当陈默将军用电池接上线路,胶卷里的影像让明秋捂住嘴巴——1958年的监控画面中,母亲正将某个胶卷筒藏进桥墩,而王庆山带着人埋伏在观测站屋顶。
"这是最后的证据。"陈默拆开发电机外壳,取出用蓝晶溶液保存的录音带,“当年伊万诺夫撤离前,把真正的养护数据录在《伏尔加船夫曲》的磁带里。”
突然,地下室的门被撞开。王庆山举着手枪步步逼近,枪口却微微颤抖:“把那个孽种交出来,你爹娘的事还能算作…算作工作失误。”
明秋后退时撞倒道具架,红绸布如鲜血倾泻而下。怀中的女婴突然发出高频啼哭,声波震碎了墙面的蓝晶矿脉。在幽蓝的荧光中,父亲的全息影像再次浮现:“庆山,当年你改配方时,可想过那些中毒的苏联专家也有妻儿?”
王庆山突然疯狂射击,子弹穿透影像击中暗处的养护剂木箱。陈默趁机将明秋推进通风管道,自己却返身扑向发电机。当王庆山的手下冲进来时,陈默拉响藏在军装内袋的防汛雷管——这是老金头生前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爆炸的气浪将明秋掀出管道,她本能地蜷身护住女婴。文化宫广场的毛主席塑像在晨光中巍然矗立,底座裂缝里渗出蓝晶溶液,正与女婴胎记的光芒遥相呼应。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1979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映红了松浦江面的浮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