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墨染

墨安三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叶于飞，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躲在丞相的背后，微露出的小脑袋上那双清澈而好奇的眼睛，正打量着她，像是在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

叶家，作为墨国历史悠久的望族，却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危机。这一代的家主痛失几个儿子，他们都在各种意外中夭折，让这个显赫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就在家主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之际，他突然想起了年轻时的风流往事。在外有过一段情事，与一名女子生下了一个私生子。在家族危机的时刻，他不得不将这个私生子接回家中，抚养长大，希望将来能够继承他的位置。

叶于飞的出现，不仅为叶家带来了新的希望，也为这个古老家族的未来开启了一段新的篇章。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未知的光芒，似乎预示着他将会在墨国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记。

这个孩子，正是叶于飞。他是丞相之家的独子，但在墨国的皇室内部，他始终未能得到其他皇室子弟的喜爱。当他进宫伴读时，常常遭受皇子们的欺负和排挤。

每当有人欺凌叶于飞，她总是挺身而出，代他回击。如果有人对他恶语相加，她也不吝以同样的方式还击，保护着他。

在那时，她是他的守护者，她是墨国皇帝深受宠爱的公主——墨月。她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骄傲和英气，眼神坚定而果敢，她对叶于飞的护卫不仅是出于公主的仁慈，更是出自内心的关爱与同情。

在叶于飞的童年记忆中，墨月公主那英气逼人的身影占据了他的全部。她的勇敢与坚强成为了他心中的榜样，也是他成长道路上无法忘却的影响力量。

叶于飞十四岁那年，在御花园的池塘边静静地坐着。突然，有人趁他不留神，恶意地推了他一把，导致他跌入水中。水面上，他挣扎着想要求救，但四周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

就在他濒临绝望，感觉生命即将消逝之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人跳入水中的声音。那个人不顾一切地将他艰难地拖上岸边，然后迅速藏匿在附近的假山后面。

叶于飞感受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正当他想要开口呼救时，那人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保持安静，聆听外面的动静。

“淹死了吗？”远处传来了一些人的谈话声。

“没有，找不到人。刚才明明把他推下去了。”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惊慌和不解。

“我们得尽快回去向主子报告情况。”

墨月一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便立即认出那是她父亲身边最为信赖的暗卫之一。

在墨国，丞相凭借百年积累的势力根深蒂固，令她的父王深感为难。为了避免正面冲突，父王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策略，对付丞相的子嗣。

叶于飞面露懊恼之色，心中暗自思索。如果他刚才真的在水中溺亡，那他还怎能透露那个深藏的秘密呢？

他的目光落在墨月身上，眼中流露出深情。“墨月，我喜欢你。”话语虽轻，却充满了坚定与真挚。

墨月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她深知他的心意已久。她微笑着轻轻点头回应：“我知道，谢谢你，于飞。”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却也隐藏着复杂的情感。

“你能等我吗，直到我有足够的力量来守护你？”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声音虽柔和，却透露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在众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卑微至极的存在，饱受打击和欺凌。

然而，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只有她以温柔对待他，她的善良和关怀如阳光般照进他阴暗的世界。自那时起，她就成了他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存在。

墨月轻轻握紧了他的手，眼中流露出深情和坚决：“我会等你，无论多久。”

但命运似乎并不在他们这一边，那场暗杀计划宣告失败。皇帝为了保护他最宠爱的女儿，决定将她远远送走，直到叶家的势力彻底崩塌，她才能重返故土。

这个决定像一把利剑，刺痛了两颗紧密相连的心。墨月带着无尽的不舍和一丝希望离开，心中默默许下誓言，等到重逢的那一天，她会与他共同面对一切。

墨月，尽管是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公主，却拥有一颗江湖儿女般的豪放心灵，她渴望着远离宫廷的束缚，去追寻外面世界的自由与奔放。

那个悲伤的日子，她踏上了远行的道路。他，隐藏在城门之后，紧咬着衣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哭泣，不让任何声响透露出他内心的痛苦。

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悄然滑落，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从那天起，他埋头苦读，用心钻研四书五经和兵法策略。只用了三年，他就已精通这些学问。

他不想再被人摆布，不愿再受人欺凌。他立志要继承丞相的职位，努力攀爬到更高的位置。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配得上她的人，能够有朝一日重新站在她面前，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少年。

叶于飞，日复一日地询问着墨月的下落，渴望知道她何时能回到他身边。然而，每一次的打听都只换来了深深的失望。得到的答复总是模糊不清，没有任何确定的归期。

传闻中，墨月在外界与武林盟主的交往密切，那盟主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才华横溢，对她的喜爱似乎也不是普通的情谊。

这些消息如利刃般割裂着叶于飞的心。他的内心煎熬至极，情绪失控之下，不慎打破了手中的瓷杯，锋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缓缓滴落。

爱情的痛苦与无力感让他心力交瘁。他深爱着墨月，但她似乎在欺骗他的感情，抛下他独自一人面对空虚与寂寞。

他渴望与她重逢，渴望能够拥抱她，可他的身份与地位，却成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在这份爱情的路途上，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挫败

在叶于飞的心中，一种坚定的决心日渐生根发芽。他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到足以让墨月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将她的整个世界封闭在他的双臂之间。

短短几年间，他勤学苦练，掌握了十八般武艺。他的每一次进步，都是为了她，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她面前，无所畏惧。

他精心布局，先是假装协助太子，暗中则一步步削弱皇权。他残忍地铲除皇子，将皇帝软禁，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最终的权力夺取。五年后，他再次出手，消除了太子这个棋子，独自坐上了帝位。

在这漫长的八年里，叶于飞的内心被仇恨和痛苦蚀刻，每一次身体上的伤痛，都令他心中的恨意加深。他恨她的背叛，恨她的离去，这份恨意让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每一次伤痛的煎熬，都是他对她愈发深沉的仇恨的催化剂。

他的执念深重，决心将她周遭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她在乎的还是在乎她的，一个不留地从她的世界中抹去，只为了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他一个绝对的存在。

他渴望在这纷扰的世间，成为她唯一的牵挂，她的心中只有他的影子，正如他的世界里只剩她的身影。他不想给她任何理由，任何机会，让她从他身边离去，哪怕是一步之遥。

经历重重波折后，她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他的面前。当她看到他时，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嘴唇轻轻颤抖地呼出他的名字：“于飞。”

他对她的痴迷如同囚禁，每一天他都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一样，兴奋不已。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而是变得无比细心和温柔，像是怕错过她身边的每一个瞬间，宛如一个被呵护的孩子。

他对她的甜言蜜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情感的温度，她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慢慢融化，那些坚定的防线在他的话语中渐渐瓦解。

墨月每当夜幕降临，她的梦境总是被悲痛和恐惧所充斥。她梦见自己的兄长姐妹们惨死在叶于飞的刀下，父皇被囚禁，目光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她的心被矛盾撕扯。那个曾经跟随在她身后，依赖她的少年，那个曾给她温暖的童年记忆，让她无法下决心对他动手。她心中的爱和恨交织，最终化为一股无法逾越的力量。

在绝望中，墨月选择了以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切，她站在城楼之上，面对着冷风，眼中却泛起一抹轻松的笑容。她轻声低语，仿佛在向叶于飞告别：“于飞，我终将得到解脱。”

叶于飞站在城楼下，他的眼神紧紧锁定着她的身影，企图透过那遥远的距离洞察她的内心。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仿佛在向她讨求最后的温暖：“月儿，请留下来陪我，没有你，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空虚。”

曾经的叶于飞，那个儿时纯真善良的少年，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男人。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沾染了鲜血与罪恶。

她颤抖着声音，眼中含着泪水：“忘了我吧，叶于飞。让我的鲜血，为你洗净这一身罪孽。”她的眼睛紧闭，仿佛不忍见证这世间的残酷。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声音却冷酷无情：“墨月，你听好了，我今天的堕落，我的每一次恶行，都是因为你。因为爱你，我甘愿成为这世上最卑鄙的人，哪怕为此毁灭一切。”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那是一种释然的笑，仿佛放下了所有的重负。她轻轻地从城楼上跳下，眼中不再有恐惧和犹豫。他一瞬间惊慌失措，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但下一刻，他凭借深厚的内力，迅速展开轻功，如影随形般抱住了她，他们一起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尽管他及时接住了她，她的嘴角却仍旧缓缓溢出了几滴鲜红的血迹。

他的眼中闪烁着痛苦和悔恨：“我本应该更加严苛地控制你，或许应该剥夺你的自由，让你只属于我，无法逃离。想象着你永远陪伴在我身边，直至我的生命终结，然后我们共赴黄泉。”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头深埋在她温暖的脖颈间，仿佛在试图捕捉她逐渐消散的生命气息。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她早已做好了最后的决定，那毒药的味道此刻如此明显。

她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丝解脱的微笑，仿佛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心中回荡着那个少年的声音，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眼神清澈、笑容纯真的少年。他总是跟在她身后，用着柔软而温暖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她：“月儿，月儿。”

在他最无助的时刻，是她伸出了援手，是她将他从绝望中救出。

然而，他对她的“爱”，却变成了枷锁，残忍地剥夺了她对自由的渴望。

曾经那个少年承诺，等到他有力量保护她的那天，他会娶她为妻。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承诺，然而现在的他，所谓的“爱”，却是用她亲人的血液和生命堆砌起来的恐怖庆典。

她无法忍受这种扭曲的爱情。

他欠她的，在这一世无法弥补；或许在下一世，他才能用整个生命来偿还。

他为了谁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难道不是为了她吗？

她曾将他从阴暗的深渊中拯救出来，给予了他阳光和温暖。但在他看来，她仿佛在一个转身之间，就将他再次遗弃在了黑暗之中。

他无法忍受再次沉入那个冰冷、黑暗的沼泽。他心中只有她，这一生，他的爱，唯独属于她。

“月儿，我来了，永远陪着你。”他的声音缠绵而温柔，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入自己的胸膛。他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来世，让我成为你的守护者。”

墨月，他这一生，背负了世人的误解与指责，唯独为了她，他所求无非是她的全心全意，希望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为他带来那份独特的温暖与光明。

“来世，我定会成为你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