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根绣花针,被捏在两指间。
针身微凉,指尖微凉,轻轻的摩擦令我发热。她是那样的认真,我无言无语,在她指尖翻转,在绷子间来回。
今日,大小姐要接着绣水芙蓉。然而她的手心有汗,沾湿了那一小股水红的绢线,使得一截粉嫩的颜色成了不伦不类的酡红,于是她舍弃这股来之不易的绢线,拆了已经绣了四四一十六天的芙蓉芯瓣,重新来。可是绷子的云锦布底已经被我刺得稀稀疏疏,她轻轻蹙眉,将圆圆的硬环取下,生生将这块狼藉的云锦扔在了桌上。
我有些惊慌,我还被遗落在云锦上,然而,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被佣人收拾到杂物间,一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鬟指着我,哦不,是被我戳着的被遗弃的云锦问着:“婆婆,这么好看的花干什么扔了呀?”
年纪大了的老婆子倒也耐烦:“这是大小姐不要了的,你们谁的绣功敢把它补完就送给谁吧。”
那丫鬟高兴的拾起云锦捏着我绣了起来。
大小姐的女红是一流的,京城第一绣女非她莫属,可是她不要我了。
记得大小姐尚未及笄时便被推上织机,每日学习各种针法,平绣、垫绣、旋针、滚针……可是…哪个针法不是用我才学成的,我忘了,对她而言,我只是一根比较耐用的绣花针罢了。
那时的她,刚刚学会垫绣,绣了一枝简单的傲雪寒梅。她把我勾在翻袖上,更深夜半,谁也看不见。一个面目清秀少年从园子的青石围墙上翻了下来,我清楚地看到她娇红的脸,羞怯地将帕子递给少年。少年伸手接住帕子,脸色微红,笑得憨甜。他顺势将手指搭在她的袖口,结果不留神便被我刺中,染了红。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伸出舌头轻轻舐去,末了还无辜得笑:“婆婆就是这么教我止血的。”
如今,大小姐绣功天下第一,而少年金榜题名,另娶佳人
针身微凉,指尖微凉,丫鬟轻轻的摩擦令我发热。她是那样的认真,我在她指尖翻转。
小丫鬟红着脸看着那有些狼藉的云锦笑道:“待我就把这水芙蓉补好,送给少爷,…”
老婆子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小丫鬟低头认真的绣了起来,我看着被修补好的水芙蓉我笑了笑,终究我还是有些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