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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鬼鼓裂云

西洋奇遇记 黑咖 2025-03-13 19:49
幽灵船撞上宝船的瞬间,海底传来十二声铜鼓轰鸣。郑和看着苏莱纵身跃入怒海,她银铃的响声竟与母亲临终前哼唱的摇篮曲一模一样。血玉在此时彻底裂开,露出里面半片带齿的青铜笺——那分明是另一把钥匙。
"放蜈蚣艇!"郑和劈手斩断王景弘的刀尖,在漫天磷火中望见苏莱正游向幽灵船。她湿透的筒裙贴在身上,腰间除了银项圈,还系着半块褪色的鸳鸯帕。那是二十年前他随傅友德征云南时,亲手给一个摆夷少女包扎伤口的方巾。
王景弘抹着嘴角血沫嘶吼:"你以为陛下当真要寻什么建文帝?他要的是地宫里能逆转阴阳的雮尘珠!"他突然扯开左臂,皮肉下埋着的西洋自鸣钟齿轮正疯狂倒转,"七下西洋根本不是扬威,是陛下要用六百童男童女的血......"
话未说完,一支镶着翡翠的吹箭贯穿他的咽喉。郑和猛然转头,看见幽灵船甲板上站着个戴金丝叆叇的老者,手中捧着的正是建文帝惯用的鎏金香炉。海浪在此时裂开万丈深渊,宝船随着苏莱的银铃声坠向发光的海底城郭。
"大人可知阴阳锁需两把钥匙?"苏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湿冷的手握住郑和腕间的血玉,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的青铜纹身上,"活人牲祭阳钥,死人魂铸阴匙。"海底城门开启的轰鸣声中,郑和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将染血的方巾系在少女腕间。
王景弘的尸首突然抽搐着爬起,他心口的青铜纹身泛着绿光,与郑和掌中血玉产生共鸣。建文帝的叹息从香炉里飘出:"朕躲了二十三年,终究逃不过四叔的催命符。"幽灵船在此刻全部调转炮口,对准海底宫殿中央那尊巨大的蛇首人身像。
苏莱忽然咬破舌尖,将鲜血涂在郑和眼皮上。
血红视野里,巍峨的地宫突然变成无数蠕动的青铜齿轮,建文帝的身影正在齿轮中央慢慢融化。
王景弘的尸体发出朱棣的声音:"好侄儿,替朕取回长生锁!"
声音落下,海底城郭的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郑和的手掌按在石门浮雕的九头蛇图腾上。血玉碎片在掌心灼烧出的钥匙印记正与蛇眼处的凹槽严丝合缝,苏莱的银项圈却突然绞紧他的手腕。
"大人当心!"马欢的弩箭擦着郑和耳际飞过,钉住一条从门缝钻出的青铜蜈蚣。那机械毒虫的百足仍在疯狂摆动,尾钩处渗出的黑水将珊瑚礁蚀出缕缕青烟。
苏莱扯下筒裙边的银铃抛向深水,铃铛坠落的轨迹突然凝固。郑和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门扉上扭曲拉长,最终定格成头戴孔雀翎冠的滇王形象。费信举着的火把"噗"地熄灭,黑暗中响起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这不是地宫。"苏莱的指尖掠过郑和掌心血痕,"是西洋人的自鸣钟芯。"
仿佛回应她的话语,整座海底城郭开始翻转。郑和扶住剧烈震颤的青铜壁,看见建文帝的幽灵船正从头顶倒悬而下。甲板上那些元朝水手的骷髅突然齐刷刷转头,黑洞洞的眼窝里伸出开满缅桂花的藤蔓。
"提督大人!"费信尖叫着被藤蔓缠住脚踝拖向深渊。郑和挥刀斩断花藤时,腥甜的汁液溅在苏莱胸前的青铜纹身上,那钥匙图案竟开始渗出暗红血珠。
王景弘的尸体突然从暗流中浮起,心口钥匙纹身与苏莱的图腾拼合成完整图形。他的喉管发出朱棣的声音:"朕的二十四皇侄,可还认得永昌城头的血月?"
郑和的后脑仿佛被人重击。记忆碎片在青铜齿轮的转动声里逐渐清晰:建文元年深秋,十岁的马和被沐英亲兵按在永昌城墙垛口。月光透过云翳照在沐英铠甲上,那上面沾着他母亲喉间溅出的血珠。
"当年沐英屠城三日,是朕暗中保下你这前元余孽。"王景弘尸体的手指插入自己胸口的钥匙纹身,"你以为三宝太监的名号是荣耀?不过是提醒你本该是祭坛上的第三件牲礼!"
苏莱突然咬破指尖,在郑和眉心画了道血符。海底响起十二声铜鼓,四周青铜墙壁浮现出星图,与郑和出航时钦天监绘制的西洋海路图完全重合。不同的是,每处标注港口的墨迹都在蠕动——竟是无数细小的青铜齿轮。
"时辰到了。"苏莱扯开筒裙,大腿内侧的刺青渗出蓝光。郑和腰间的血玉突然飞向王景弘尸体,两把钥匙在深海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建文帝的幽灵船调转炮口,三百门海蛟炮同时对准地宫中央的蛇首人身像。
马欢突然举弩对准苏莱:"妖女!你与王景弘分明是一伙的!"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西洋十字架,"三日前你潜入底舱时,我就该..."
"该怎样?"苏莱反手甩出银项圈,九头蛇纹饰突然活过来缠住马欢脖颈,"当年沐英火烧摆夷寨,是你在井水里投的毒!"她转头看向郑和,"大人可知这位亲兵统领,实为锦衣卫安插在您身边的暗桩?"
海底突然传来童谣声。郑和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跪在奉天殿前,朱棣将染血的翡翠耳坠塞进他手中:"去找吧,找到另一只耳坠的主人。"记忆中的翡翠突然碎裂,露出里面半枚青铜齿轮——与此刻在地宫穹顶旋转的机括完全相同。
"小心!"费信的惨叫让郑和悚然回神。马欢的弩箭穿透苏莱左肩,而她甩出的银铃正嵌进王景弘尸体的眉心。两把钥匙在血雾中合二为一,地宫地面裂开万丈深渊,六百具童尸裹着海藻浮起,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刻有郑和生辰八字的青铜钉。
建文帝的叹息随着水泡升起:"四叔连暹罗进贡的童奴都不放过..."幽灵船在此刻开炮,海蛟炮的磷火却在地宫穹顶折射成光网。郑和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映在蛇首人身像胸口,与二十年前母亲被刺穿的身影渐渐重叠。
苏莱染血的手指突然插入郑和伤口:"大人看清楚了!"剧痛中,郑和瞥见马欢正将西洋火铳对准费信后心。更骇人的是,费信捧着的《星槎胜览》书页间爬满青铜蜈蚣,墨字正重组为《滇王地狱变相图》。
"郑家世代守着的不是秘密,是诅咒。"王景弘的尸体突然抓住郑和脚踝,"从庄蹻入滇到沐英平南,你们血脉里淌着的本就是人牲之..."
话未说完,苏莱的银项圈绞断尸体的喉骨。她将郑和推向裂开的青铜壁:"快走!阴阳锁要反噬了!"郑和却反手扣住她手腕,绣春刀劈开迎面扑来的青铜蜈蚣群。
海底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螺号声。
郑和瞳孔收缩——这是当年陈祖义海盗团覆灭前用的暗号。
他猛然扯开苏莱的筒裙,她腰间那半块鸳鸯帕的暗纹里,赫然绣着陈祖义的骷髅旗标志。
"原来是你。"
郑和刀锋抵住苏莱心口,"永昌城破那夜,给我送米糕的摆夷姑娘..."
"也是往米糕里掺碎魂散的凶手。"
苏莱突然笑了,嘴角渗出黑血,"但大人不会杀我,因为..."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除了青铜钥匙纹身,还有道与郑和掌心完全吻合的灼痕。
地宫在此刻彻底崩塌。郑和抱着苏莱坠向深渊时,看见马欢正将火铳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而费信的书页间飞出建文帝亲笔密诏。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苏莱将翡翠耳坠按进他掌心的灼痕:"记住,能破长生锁的,从来不是钥匙…"
咸腥的海水灌入鼻腔,郑和恍惚回到七岁那年。
母亲将他藏进澜沧江畔的青铜祭坛,沐英大军的火把照亮坛壁上的预言:赤龙哀处白莲开,宝船西来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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