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魅琴的眼前出现的是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那一夜火光冲天，整个村子响彻着临死前痛苦的哀嚎之声。伙伴，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伙伴被锋利的剑刺中，鲜血留得到处都是。那些刽子手离开村落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自己从花瓶里钻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满目满目的血红色还有他们惊恐的，死不瞑目的双眼……

耳边是觞情的声音：“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还是你觉得你做的事比他们高尚，那些孩子难道是恶贯满盈的大恶人吗？！他们就不无辜吗？！”

“啊！”魅琴疯狂之中，一掌挥出，直击觞情的胸口。觞情被狠狠打出数米远。幸好有炙焰拦住了她继续后退的趋势，否则觞情非撞穿庙墙不可。

“哇——”觞情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半片衣襟。

我是不是快死了啊？觞情胸口剧痛，痛的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原本是想笑的却痛得怎么也笑不出来。看电视里吐了吐去是家常便饭的事，没想到真正轮到自己的身上竟会这么痛啊，电视里放的东西果然瞎。要是这次还可以回去，一定不再看了……

一股热腾腾的气由背心顺着血脉快速地流向四肢，说不出的舒服惬意，疼痛好像也缓解了不少。看来，我真的快死了，连痛觉都慢慢消失了……觞情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快到天堂了吧，好温暖……

天堂，会是什么样的呢？觞情费力地睁开眼睛，会不会有天使呢？说不定上帝老头这会儿正慈眉善目地看着我呢……

哇！还真有天使哎~觞*迷迷地盯着面前的天使，这头发、着眼睛、这鼻子……真好看……咦？不对啊？这张脸怎么看上去这么熟悉？觞情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不是炙焰吗？难道说……

“我没死？！”觞情一骨碌坐了起来，胸口又是一阵剧痛，连忙弯下腰，还有痛感，我真的没死？觞情松了一口气，要真的死在这里，估计是死的最冤的一个，劝人向善还被人打死，怎么说都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你怎么样？好一些没有？”炙焰半搂着她，一手抵住觞情的背脊，担心地问。就连痕影都忧心地冲过来护住她。

“我没事。”觞情摇摇头，再次看向魅琴，刚想开口说话，又是喷出一口鲜血，把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妈的，这要浪费我多少血！觞情疼得脸都皱了起来，还不忘咒骂一句，她一口吐掉嘴里残留的血沫。

“魅琴，真的值得吗？因为杀人而杀人，又因为杀人而被杀，真的……值得吗？”

“我的事你管不着！”

“值得吗？你父母愿意看到吗？”觞情也大声反问。

两人僵持着对视，就如同是剑拔弩张的仇敌，觞情喘了一口气，她有一种预感，觉得这场角力，她会赢：“值——得——吗？他们，愿——意——看——到——吗？！”她一字一句地问。

魅琴的手微微颤抖着，一头的冷汗。夜翼敢说，魅琴这双杀人的手，从来没有抖过。

觞情知道今天的自己很残忍，可能是为了这些和尚，也可能只是为了自己。但她相信，人性中的一些东西从来都不会被泯灭，只是被黑暗掩藏了起来。看到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魅琴和夜翼都没有阻止他们救那些孩子的举动，她就知道，这场赌她一定会赢。

“你们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而杀手的第一要义，便是冷血吧。你们的武功这么高，与其杀人，为何不救人？你们的父母在天之灵，更愿意看到的是后者吧……”觞情的语气柔软了下来：“每个人都有想要好好守护的东西，你们呢？”

“我们……”魅琴摊开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觞情：“还有可能吗？”

“只要你去想，就一定会有……”觞情温柔地笑笑，抬起头看着夜翼：“我们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宁，为了所有的人可以幸福的生存下来，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可以抛弃一切……相信自己，你们也可以……”觞情伸出手：“换一个角度，你们能够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不是用杀手这个身份，而仅仅是夜翼和魅琴……”

四周静寂无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呆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连风都静止了。

夜翼和魅琴都愣在原地，没有从觞情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当初答应师父成为一名杀手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更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么做，天上的亲人是否乐于见到，他们若还活着，会因为他们的选择而生气吗？而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你们已经为你们的师父做了这么久的暗杀者，几辈子的恩情也该还清了……”觞情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你们若是将他教的武功用于救人，倒也是替他积阴德，免得造孽太多。……跟我们一起吧……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定和幸福……”觞情的手倔强地伸着，纵然她眼前阵阵发黑，困倦地似乎立刻就要倒下，她也绝对不会放下，这个或许是他们命运的最后机会。

夜翼忽然笑了，眼泪隐蔽地落在魅琴的肩头，他轻轻地开口，不再是原来那种嚣张的口气，而是透着淡淡的哀愁：“夜翼和魅琴就是代表暗杀者，这已经是密不可分的了。”

“为什么要去想别人是怎么认为的呢？只要你们自己知道，你们想要守护的人知道就足够了，不是吗？”觞情一语中的。

谁说杀手无情，这两个人，若不是为了他们师父的养育之恩，也许，根本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他们的职业看似冷血，夜翼看似不羁，实则只是源于心中没有安全感罢了，暗杀者这个身份既能够让世间的人畏惧也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他们其实是胆小吧，因为不想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着自己强大起来，不去管这种使自己变得强大的方式是不是妥当。

要真的说任性，肆意妄为，恐怕觞情自己才是其中最甚的一个。

“不管别人会这么想，我们，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不会再有伤害也不会再有畏惧了。”觞情很真诚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果当年那些人遇到的人是他们，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了呢？”夜翼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魅琴还是在问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魅琴，你愿意吗？”

魅琴没有抬头，一直保持着缄默，很久，直到觞情以为她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魅琴轻轻点了一下头，她闭上眼，眼泪顺着漂亮的脸颊一路滑落到衣襟上，仿佛是已经理清了思路和头绪，也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心，她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她愿意！

夜翼拢着她的肩，一步一步，似是挂着千斤重锤，缓缓的沉重的却坚定地迈向觞情，两只交叠的手与觞情的手相交，好似那是悬崖边救命的绳索，虔诚而敬畏。三手交握的瞬间，地球的东方跃出第一道曙光，交叠处银光闪耀就好似握住了这个世界的光明。

“欢迎你们……哎哟！”觞情超级煞风景地痛呼一声，倒在炙焰的怀里：“不行了，炙焰，我快要痛死了……”心下突然放松，觞情立刻就感觉那犹如撕裂身体一般的疼痛感迅速涌了上来，她干咳两声，嘴角又溢出不少鲜血。

“你再忍耐一下，我立刻就带你回去！”炙焰一把将觞情横抱起来，疾步向客栈而去。

好温暖……这是觞情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