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室回响

消毒水的气味被中央空调吹散在走廊每个角落，鹿珏的鞋套踩过ICU病房区刚打过蜡的地砖，魔方棱角隔着证物袋硌在掌心。监控屏幕上，23床的呼吸机波纹突然变成笔直线条时，值班护士正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挑选咖啡。
"死亡时间凌晨3点17分。"萧琦摘下乳胶手套，解剖刀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冷光，"但患者真正的生命体征消失是在……"他指向心电监护仪的存储芯片，“2点43分。”
苏风风的平板电脑接入仪器端口，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有人远程修改了报警阈值，把室颤波形伪装成正常心律。"她突然将波形图放大十倍，“看这个脉冲间隔，每0.3秒出现一次干扰信号。”
"和集装箱里那个改装血压计的频率一致。"陈诺的指节敲击着病房窗框，目光扫过楼下停车场。三辆救护车呈品字形停靠，其中一辆的轮胎花纹里嵌着几粒蓝绿色碎屑。
张媛的录音笔贴着病房呼叫器："心理干预科三个月前申请更换过全部医疗设备，招标文件显示中标企业是……"她翻开病历夹最后一页，“康宁医疗，注册地在临港经济开发区。”
鹿珏的魔方突然发出咔嗒轻响，六个蓝色色块在指尖归位。她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移动护理车，沾着碘伏的棉签突然滚落在地：“死者转入ICU前的管床医生是谁？”
值班台电脑泛着幽蓝的光，护士长颤抖的指尖悬在查询界面："是徐副主任，但他今天轮休……"话音未落，打印机突然自动吐纸，泛黄的医嘱单上浮现出暗红色水渍。
"是酚酞试剂。"萧琦的镊子夹起纸张对光观察，"遇到碱性物质变红，有人用隐形墨水……"他的解剖刀突然划开纸层，夹页中掉出半张泛黄的X光片。
苏风风的光谱仪扫过胶片边缘："1987年产柯达医疗胶片，这种型号在二十年前就停产了。"她将影像导入建模软件，肋骨的阴影间渐渐显像出异物轮廓，“是心脏起搏器，但型号太古老了……”
"GS-231型，1985年首例植入案例。"张媛的指甲划过病历本上褪色的钢笔字，“当年那批患者本该在2000年前全部更换设备。”
陈诺的摩托车钥匙突然从指缝滑落，金属撞击声惊醒了走廊声控灯。明灭的光影里，鹿珏看见他弯腰时后颈浮现的细密汗珠：“轮胎碎屑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是舞台荧光涂料。”
"和集装箱里发现的亮片成分一致。"萧琦的解剖刀尖挑起死者耳后皮肤，“皮下注射痕迹的进针角度显示，施暴者是左撇子。”
护士站的老式挂钟敲响四下时，监控视频终于加载完毕。画面中，戴着鸭舌帽的维修工在2点30分推着设备车进入配电间。苏风风将画面锐化十倍：“工具箱侧袋露出半截电线，是军用级EMP设备的屏蔽线。”
鹿珏的魔方突然停止转动。她摸出震动中的手机，匿名彩信里是张泛黄的老照片：八十年代的医院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病人做检查，胸牌上的名字被血迹涂抹，但腕表的反光里隐约可见"徐"字。
"去档案室。"她的皮鞋跟碾过地上碎纸片，“查1985年到1990年所有植入GS-231型起搏器的患者名单。”
负一楼的应急灯年久失修，陈诺的手电光束刺破霉味浓重的黑暗。铁质档案柜的锁芯布满铜绿，张媛的曲别针在锁孔里轻轻搅动：“三个弹子锁，这种结构在……”
"1992年之后就淘汰了。"苏风风举着辐射检测仪扫描柜体，“内部有铅板夹层，怪不得当年的X光片……”
柜门突然自动弹开，陈诺的战术靴后撤半步。成摞的病历袋如雪崩般倾泻，泛黄的纸张间夹杂着几枚生锈的硬币。鹿珏的鞋尖拨开最上层的档案袋，1998年4月13日的入院记录上，患者姓名栏被红笔反复涂抹。
"用多光谱成像。"萧琦递来便携式检测仪。蓝光扫过纸面时，被掩盖的字迹渐渐浮现：林小梅，22岁，先天性心脏病，GS-231型起搏器植入术后感染。
苏风风的平板弹出户籍资料：“西郊林家村人，2003年迁出记录显示……”
"嫁到临港经济开发区。"张媛的指尖划过婚姻登记表，“丈夫徐国伟，康宁医疗销售部前经理。”
魔方棱角突然刺破证物袋，鹿珏的掌心渗出血珠。她扯开档案柜最底层的抽屉，二十年前的报纸碎片拼凑出头条新闻：《医疗器械事故致患者死亡家属获赔三十万》。
陈诺的战术匕首突然插入地面缝隙："有东西。"他撬起松动的地砖，防水油布包裹的录音带泛着霉斑。苏风风用棉签蘸取磁粉：“索尼EF-60，1995年停产型号。”
录音机转动时发出沙沙轻响，先是一段医疗器械推销的对话，突然插入女人凄厉的尖叫："他们给活人换零件！"背景音里传来金属器械碰撞声，“徐医生在手术室……啊！”
刺耳的忙音过后，中年男声带着痰音响起："处理干净，把资料封存到西南福利院。"档案室突然陷入黑暗，陈诺的手电光束照向电闸箱时，发现断开的保险丝还在微微发烫。
"有人来过。"萧琦的解剖刀挑起闸箱边缘的纤维，“涤纶材质，来自实验室白大褂。”
鹿珏的魔方突然拼出数字"23"，她转身冲向安全通道。消防门晃动的瞬间，楼道的声控灯映出半个鞋印——橡胶底花纹与集装箱里采集到的样本完全吻合。
顶楼天台的风灌满卡其色风衣，鹿珏在蓄水箱后发现撬棍时，陈诺的摩托引擎声正在楼下炸响。苏风风追上来时，光谱仪对准地面水渍：“氯化钠结晶，浓度与海水样本一致。”
"凶手从第七码头跟踪我们到医院。"张媛的镜片反射着城市霓虹，“他知道我们会来查GS-231……”
解剖室的紫外线灯突然全部亮起，萧琦举着染血的胸牌推开玻璃门："徐国伟，今早被报失踪。"金属铭牌边缘沾着海藻，“涨潮时从第七码头打捞上来的。”
鹿珏的魔方碎片突然开始发烫，她将证物袋按在解剖台上。当X光片与死者骨骼投影重合时，所有人倒吸冷气——本该在2000年拆除的GS-231型起搏器，此刻正在新鲜尸体中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