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顶棚的裂缝簌簌落灰,子梓的桃木剑在地面划出火星。陆预怀里的小黄皮子突然炸毛,琉璃眼珠死死盯着青铜鼎上斑驳的铭文——那纹路竟与陆预心口浮现的血契图腾如出一辙。
"你爹把十位仙家的修为炼成了续命油。"鹿珏的铜钱剑挑起鼎中凝固的黑色油脂,腥臭味熏得陆预直犯恶心,“每月初七往棺材上抹一层,能镇住活人尸气。”
子梓突然扯开陆预的棉袄,指尖抚过他胸口的暗红印记:"血契入心,五更天就要发作。"她转头看向墙角堆着的黄仙干尸,那些蜷曲的爪子突然同时指向地窖东南角。
陆预的银镯子突然发烫,镯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鹿珏摸出三枚乾隆通宝抛向空中,铜钱落地时全部竖着插进砖缝:"坎位生门,寅时阴气最重。"她一脚踹开墙角的樟木箱,露出个黑漆漆的暗格。
"等等!"陆预突然按住鹿珏的手腕,"这箱子…是我娘装绣线的。"他指尖摸到箱盖内侧的划痕,月光下依稀能辨出"预儿周岁"四个歪扭的字。小黄皮子窜进暗格,叼出个褪色的拨浪鼓,鼓面的人皮已经发脆。
子梓用符纸裹住鼓身:"招魂法器。"她突然扯断鼓绳,两颗婴孩头骨坠地时发出空腔回响,“你爹用双胞胎的怨气养鼓,难怪能驱使黄仙。”
暗格最深处躺着本裹尸布包着的账册。陆预抖开布料,密密麻麻的借据像蜈蚣爬满泛黄的纸页——“壬午年腊月初八借灰仙精气三斗,押亲子左脚指甲”、“甲申年七月十五借黄仙十年道行,押发妻右耳垂”…
"你爹把你们娘俩当牲口押给五仙。"鹿珏的铜钱剑突然发出蜂鸣,“这些抵押物上都沾着至亲血脉,难怪能瞒天过海二十年。”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十具黄仙干尸的桃木钉同时崩飞。子梓甩出红线缠住陆预手腕:"闭气!"话音未落,干瘪的仙家尸体突然膨胀成黄鼠狼形状的雾团,尖牙利爪的黑影铺天盖地扑来。
小黄皮子发出凄厉尖叫,周身泛起青光。陆预的银镯子应声而碎,飞溅的银屑在雾团中划出焦黑的痕迹。鹿珏的道袍灌满阴风,五帝钱化作金芒钉住东南角的砖墙:“破!”
砖石炸裂的瞬间,陆预看见墙后嵌着口柏木小棺。棺盖上用朱砂画着古怪的符咒,八条浸血麻绳呈八卦状缠在四周。小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结出个与子梓相似的法印。
"养尸棺!"子梓的桃木剑贯穿棺盖,黑血顺着剑身纹路往上爬,“你爹把自己炼成活尸了。”
棺内铺着层发黑的糯米,陆永贵面色青灰地躺在其中,胸口贴着张泛黄的照片。陆预认出那是七岁生日时全家福,母亲的笑容还停留在相纸里,现实中的右手却只剩半截白骨。
"逆子…"陆永贵突然睁眼,瞳孔泛着死鱼肚似的灰白。他脖颈处有五枚铜钱大小的淤痕,正随着呼吸节奏忽明忽暗。
鹿珏的铜钱剑抵住尸身咽喉:"血契主魂果然藏在这儿。"她剑锋一转挑开尸体的棉袄,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黑洞——里面蜷缩着只通体雪白的黄鼠狼幼崽,正叼着截发黑的手指骨。
"灰仙本体!"子梓甩出符纸封住棺口,“你爹把仙家困在自己心窍里,怪不得能瞒过阴司查账。”
小黄鼠狼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陆预怀中的小黄皮子顿时焦躁不安。鹿珏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地窖四壁渗出腥臭的血珠:“五更天了,血契要发作!”
陆预心口的图腾突然灼烧起来,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子梓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符,血珠却瞬间汽化成黑雾。鹿珏扯开道袍前襟,露出锁骨处暗红的牙印:“用我的本命符!”
桃木剑割破掌心,子梓的血符与鹿珏的牙印同时亮起红光。陆预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网膜上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暴雨夜的山神庙,父亲将刻着他生辰八字的木牌塞进灰仙雕像,母亲被铁链锁在供桌下,断指处滴落的血珠汇成契约符文。
"别看!"子梓的耳光火辣辣甩在他脸上,“血契在篡改你的记忆!”
小黄皮子突然窜上棺沿,冲着灰仙幼崽发出威胁的嘶叫。白毛幼崽睁开猩红的眼睛,陆永贵的尸身突然直挺挺坐起,五指成爪抓向陆预面门。
"低头!"鹿珏的铜钱剑擦着陆预头皮飞过,钉住尸身手腕。子梓的红线缠上尸身脖颈,却见那五枚铜钱状淤痕突然裂开,钻出五条带倒刺的肉须。
陆预的银镯碎片突然自发悬浮,在他周身组成个残缺的八卦阵。小黄皮子趁机扑向灰仙幼崽,两团毛球撕咬成一团。鹿珏摸出把糯米撒向养尸棺,白米落地竟生根发芽,眨眼间长成带刺的荆棘。
"槐灵锁魂?"子梓的桃木剑斩断疯长的藤蔓,“你爹在棺材里种了怨气种子!”
陆永贵的尸身突然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胸腔裂口处伸出无数血管状肉条。鹿珏的道袍被腐蚀出破洞,裸露的小臂浮现出黑色脉络:“尸毒入体,必须在一炷香内…”
话未说完,地窖顶棚轰然坍塌。月光混着雪粒子倾泻而下,成百上千只黄皮子蹲在废墟上,绿油油的眼睛连成一片鬼火。为首的老黄皮子人立而起,前爪捧着个褪色的拨浪鼓。
"时辰到——"苍老的女声从鼓面传出,两颗婴孩头骨做的鼓坠无风自动。
陆预的耳膜几乎被鼓声震破,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他抹了把脸,满手都是掺着金粉的黑血。子梓的桃木剑突然脱手飞出,剑柄貔貅吞口的红宝石裂成两半。
"血契反噬!"鹿珏扯断铜钱剑的红绳,一百零八枚铜钱暴雨般射向黄皮子群,“带他走!”
小黄皮子突然咬住陆预裤脚,琉璃眼珠涌出血泪。陆预踉跄着跟它钻进地窖暗门,身后传来皮肉烧焦的噼啪声。穿过狭窄的甬道时,他摸到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母亲用指甲划的"救命"。
暗门尽头是间贴满符纸的耳房,正中供着尊缺了右手的灰仙雕像。陆预的银镯突然发烫,残片自发飞向雕像心口,竟拼凑成个完整的太极图。
小黄皮子窜上供桌,前爪按住雕像天灵盖。陆预耳边突然响起母亲的呼唤:"砸了它!"他抡起榆木板凳砸向雕像,飞溅的碎片中滚出枚生锈的棺材钉。
"这是我娘下葬时…"陆预攥着钉子浑身发抖,钉身残留的暗红血渍突然活过来般钻进他掌心。小黄皮子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化作青光没入他心口图腾。
地动山摇间,耳房门板被撞得四分五裂。子梓满身是血地摔进来,桃木剑只剩半截焦黑的剑身。鹿珏的道袍燃着青火,铜钱剑钉住追来的灰仙幼崽:“血契主魂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