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试探

尉迟玦的目光落在颜少凌泪眼朦胧的面容上，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她那双眼睛，在泪光的映衬下，既柔和又坚定，仿佛一条细细的蚕丝，缠绕着他的心思。然而，这种迷失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尉迟玦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不屑，审视着眼前这个平凡的女子。他一度动摇，几乎要放弃干预这个计划，心想皇宫中的老皇帝不会不顾容貌就随意选人。但若是为了拉拢颜崇这位丞相，他不敢保证那位老头子会不会忽略容貌。

到底是皇帝想要拉拢丞相，还是丞相借此扩张势力，这个尚且不得而知。因此，这件事必须引起轰动。想到这里，尉迟玦失去了聆听评书的兴趣，起身离开，心里安慰自己：成就大业者，不必拘泥小节。可是下一秒，他的目光与颜少凌泪水盈盈的眼睛直接对视。

颜少凌微微抬头，眼中泪光闪烁，面颊上挂着清晰可见的泪痕，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恳求：“民女明白王爷的意图，但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牵连家人。”她低下了头，内心却是在默默祈求：尽快将此事公之于众，别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尉迟玦目光冷淡，眼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与不耐烦：“本王所想做的事，从未有人敢阻止。此事由本王亲自公开，你无需担心，老皇帝不会因此迁怒于你或你的家人。”说完，他转身离开颜少凌的身边，只留下一道青墨色衣裳的身影，在空气中逐渐消散。

尉迟冲急匆匆地赶来，面露困惑，太子尉迟宇也跟在他身后，同样满脸疑问。

“少凌妹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哥哥为什么突然要人给你看病？”尉迟冲迫切地问。

太子尉迟宇也加入谈话，“是的，他看上去似乎很生气。”

颜少凌下定决心，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她凝视着面前的两人，却没有说话。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虽然她的面容平凡，却透出一种让人触动的淡淡哀伤。

“少凌妹妹，难道我哥哥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或者欺负了你？来，我们现在就去找他算账！我哥哥总是这样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尉迟冲的性格直率，看到她这样，心里更是不快，他拉起她的手，准备立刻去找尉迟玦理论。

“没用的。”颜少凌低下头，黑发从两侧滑落，遮住了她的脸颊，脸上的泪痕显得她格外楚楚动人。她又咳嗽了几声，“他会把我的病状公布于众，到时颜家也会被我连累。”说着，她低头走出京都评书馆，向着她来时的马车走去。

她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评书，心中不由自主地咒骂起来。

“该死的风月公子，今天咱们这个仇是结下了。忽略你四年前派人到我的暗夜组织做卧底，搞得我们内部鸡飞狗跳，花了半年才恢复秩序；忽略你将情报高价卖给我们的敌人；忽略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今天的事情，是对暗夜少主的精神打击，是对我颜少凌的蔑视。”

“少凌！”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是顾安明，一身青衫。

颜少凌心中复杂，本以为今天的计划已经圆满完成，利用尉迟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功成身退了，却没想到顾安明又出现了！

顾安明大步走来，没有理会旁边的尉迟冲和尉迟宇，直接伸出手，将颜少凌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顾安明的声音中夹杂着微妙的颤抖，透露出他深藏的真挚情感。然而，他怀里的温暖还没来得及触及颜少凌的心，就被她轻轻地推开了。颜少凌的声音冷淡，如同切断了所有情感的绳索：“顾公子，您的举止实在过分。” 她的心中涌现出一股疑惑，这人与她真的熟悉吗？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就这样贸然抱她，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顾安明刚刚与尉迟玦相遇，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妙。轩南王与皇帝素来不和，这次一定会借机打击皇帝，而少凌可能成为无辜的牺牲品。因为之前少凌生病的消息是他传给轩南王的，这使他感到良心的不安。平日沉稳的他，面对少凌的样子，竟然一时失去了平静，心乱如麻。

尉迟宇关切地喊了一声：“少凌妹妹。”

颜少凌匆忙地擦拭着眼泪，向尉迟宇和太子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声音柔和但坚定：“王爷，太子殿下，此别恐怕就是永别了。我不过是一介平凡女子，能有机会与您们同行，已是莫大的荣幸。” 说完，她在初夏的搀扶下，步入马车。

太子尉迟宇目送着马车离去，窗外飘扬的一缕轻纱在风中舞动。他的心中泛起波澜，这位颜家的小姐，真的如她所言那般简单吗？

在温暖的阳光下，太子的眼神微微收紧，他的思绪深陷在对颜崇的复杂感觉中。他知道，这位多年来忠心耿耿地侍奉在父皇身边的丞相，向来表现得毫无野心。然而，颜崇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入宫中，这件事让太子感到疑惑。他深知，父皇每年都有纳妃的习惯，为了笼络丞相的心，答应这样的要求似乎并不困难。但这么做，真的那么简单吗？

太子心中涌起一个念头：颜崇真的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和他同龄人的手中吗？他不由得思考，父皇难道不担心丞相的野心延伸到后宫吗？丞相的权力已经足够大，太子不敢相信父皇会对此毫无防备。

夜幕降临，颜少凌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烛火摇曳，将她的面容映照得如水般温柔。她的双眼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在房间内无声出现，那被称为夜风的男子身形敏捷，他在黑暗中是颜少凌最可靠的助手。她的语调冷清而坚定，宛如风中飘零的青丝，坚决而不容置疑：“给我风月阁的地图。”

她早先派遣这两个人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详细探查风月阁的内部结构。她知道，这个任务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而她也准备好了要面对一切可能的挑战。

手中握着略显磨损的牛皮卷，颜少凌静静站立着。她身着优雅的月白色长裙，显得格外迷人。此刻，她已摘下了平日里戴着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在微弱烛光下显得更加柔和、细腻的精致面容。

就在这时，霍无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她的打算。“少主，您不能去那里。”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担忧。“风月阁之所以长期未被攻破，是因为其周围环境极其险恶。少主，您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而置自身安全于不顾。”

霍无边心中并不确定能否劝阻她，但按照他平时稳重的行事风格，他绝不会允许任何风险的存在。

颜少凌的眼神坚定，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霍无边，我并不是轻视自己的安全。你听说过那评书里的内容吗？那是风月阁那小人对我发起的挑战！你总说我行事不够君子，但你知道那风月公子才是真正的小人！放心吧，我只是想亲自见见这个无耻之徒，绝不会与他发生冲突。”

霍无边沉默了，他的目光落在颜少凌身上，看到她那气鼓鼓的样子，竟忍不住想要微笑。无论她在暗夜中的身份多么尊贵，无论她平日里下达的命令有多么严厉，她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女子。这正是他更加担忧的原因，尽管暗夜一直在调查风月公子的信息，但实际上他们从未真正与之交手。

窗口月光下，颜少凌手中的白色缎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借助内力的控制，缎带在空中轻盈地飘动，仿佛拥有了生命。“这次我必须亲自会见那个风月公子。今夜，我不仅仅是颜家的小姐颜少凌，更是暗夜的少主姚珺翎。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霍无边注视着颜少凌，此刻的她宛如月下的绽放之花，自然流露的魅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在沉默的氛围中，霍无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愿伴随少主左右，共同前行。”

夜风和夜雨几乎同时发声，他们的声音坚决而忠诚：“我们也愿意随少主一起前往。”

颜少凌眉头轻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难道你们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吗？”

三人齐齐低头，声音低沉却坚定：“绝非如此，少主。”

夜风和夜雨默默地投向霍无边求助的目光，因为在颜少凌面前，霍无边的话语往往更有分量。然而霍无边却出人意料地说道：“那少主，请您一路小心。”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颜少凌的理解和尊重。

他明白她的执着和心意，知道若再争执下去，只会让她心生不悦。他想到了风月阁的阁主，并不会真正妨碍暗夜的行动，因此相信少主并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颜少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的白皙手指轻轻拨动着衣裙上闪耀的璎珞：“我会在明日黎明前返回，你们不必担心。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诡计多端。真的遇到强敌，也能耍滑摆脱，若连耍赖都不行，那就只能选择逃跑。总之，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