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轻弹,浑天仪突然转动,十二具尸骸齐刷刷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周谨言的方向。
沈清秋的伞兵刀已经架在张海客颈侧:
“张家人也配提守字?三十年前在云南…”
“沈姑娘还是这么暴躁。”张海客用两指捏住刀刃,“你们沈家用三十二条人命换来的地图,不也没找到真正的九龙衔尸棺?”他突然吹响骨哨,尸骸手腕的铜牌应声炸裂,黑雾涌出凝聚成巨蟒形状。
顾九爷突然暴起,符咒贴满巨蟒七寸:“谨言,去转浑天仪!辰戌丑未各转三度!”周谨言扑向控制台时,黑蟒的毒牙擦着他耳际划过。青铜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溶洞地面裂开方形缺口,腥风裹着水声涌上来——是条暗河,河面漂浮着九具青铜棺,每具棺椁都缠绕着手腕粗的铁链。
张海客的笑声在洞窟回荡:“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的身影随黑雾消散,留下满地碎裂的铜牌。沈清秋盯着暗河皱眉:
“是九宫悬棺阵,开错棺椁会触发水银机关。”
周谨言突然发现掌心铜锈在发烫,低头看见皮肤浮现出龙鳞纹路。暗河对岸传来爷爷年轻时哼过的童谣,调子穿过三十年光阴,混着水声敲打在他太阳穴上。
“我知道真正的棺椁在哪。”他扯开手套,龙鳞纹路指向第三具青铜棺,
“那里有爷爷刻的记号。”
暗河的水声在溶洞里层层回荡,像是无数冤魂在拍打棺盖。周谨言蹲在岸边,手电的光束扫过第三具青铜棺,青黑色的棺身上果然有道月牙形刻痕——那是爷爷每次标记重要文物时惯用的符号。
“水银机关需要活物献祭。”沈清秋用伞兵刀挑起块碎石掷向水面,石块尚未触到棺椁,突然被水中窜出的黑影截住。那东西形似鲶鱼却长着人牙,森白的齿缝间还挂着半截腐烂的指骨。
顾九爷咳嗽着往水里撒了把朱砂,墨绿血液顺着他垂落的手腕滴在青石上:“这是守棺的蠃鱼,当年你爷爷用黑驴蹄子喂了三天才让它们安静。”老人突然踉跄着扶住岩壁,贴满符咒的胸口剧烈起伏,北斗七星图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周谨言正要上前搀扶,掌心突然传来灼痛。低头看去,那些龙鳞纹路竟在皮下缓缓游动,如同活过来的刺青。暗河对岸的童谣声愈发清晰,这次他听清了词——
“九龙衔珠月,血亲叩门时”
。
“时辰不等人。”沈清秋突然扯开冲锋衣内衬,露出绑在腰间的十二枚青铜铃铛。她解下三枚系在登山绳末端,手腕轻抖甩出个漂亮的弧线:
“顾老说的黑驴蹄子,我准备了更好的。”
铃铛坠入暗河的刹那,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青紫色荧光。九具青铜棺的铁链同时震颤,蠃鱼群发疯般冲向铃声所在,密密麻麻的背鳍将水面割裂成破碎的镜面。周谨言趁机跃上最近那根青铜链,锈蚀的金属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戌时三刻,坎水位。”顾九爷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谨言你记住,待会儿看到任何幻象都别松手!”
潮湿的铁链在掌心打滑,周谨言借着沈清秋打出的照明弹光亮,终于看清第三具青铜棺的全貌。棺盖中央镶着块双鱼玉佩,两条玉鱼首尾相衔处正是爷爷刻的月牙痕。当他伸手触碰玉佩,耳边突然炸响凄厉的哭嚎声。
幻象如潮水般涌来。三十年前的溶洞里,十二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考古队员正在给尸骸系编号牌。年轻时的顾九爷举着火把站在浑天仪前,左眼还是正常的黑色瞳孔。画面突然扭曲,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从暗河浮出,队员们接二连三栽进水里,鲜血将蠃鱼群染成赤红。
“醒过来!”沈清秋的呵斥伴着冰凉的触感砸在脸上。周谨言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吊在青铜链上摇摇欲坠,而双鱼玉佩已被他无意识转了三圈。棺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是水银混着朱砂。”沈清秋单脚勾着铁链倒挂下来,匕首卡住正在开启的棺盖,
“你刚才中了摄魂术,看来张家人在这棺椁里加了料。”
突然整个溶洞剧烈震动,暗河水逆流形成漩涡。九具青铜棺的铁链全部绷直,拴在钟乳石上的风干尸骸齐刷刷抬起手臂。顾九爷咳着血沫大喊:
“快封棺!这是连环扣,开错一具其他机关都会触发!”
周谨言的手已经探进开启半掌宽的棺缝。指尖触到某种冰凉的织物,龙鳞纹路突然在皮肤下爆出金光。幻象再次袭来,这次他看见爷爷将怀表塞进浑天仪天池,表盖上赫然刻着生辰八字——竟与张海客方才擦拭的青铜罗盘完全一致。
“找到你了。”带笑的男声贴着耳际响起。张海客不知何时出现在相邻的青铜棺上,西装依旧笔挺得诡异。他指尖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是周谨言父母站在考古队合影中的模样。
沈清秋的飞刀擦着张海客的鬓角钉进岩壁:
“你果然和三十年前的灭门案有关!”
“嘘——“张海客竖起食指贴在唇上,“周先生不妨先看看棺中物?”他突然甩出三枚铜钱,精准打在周谨言所在的青铜链上。早已锈蚀的链环应声断裂,棺盖在重压下轰然开启。
周谨言在失重瞬间抓住棺椁边缘,半截身子悬在棺内。腐臭的阴气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的却不是尸骸,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的四十九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浸在凝固的血脂里,灯座雕刻着哭嚎的人脸。
“长明引魂灯…”顾九爷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
“谨言快出来!这是炼尸油的——”
话未说完,距离最近的三盏灯突然自燃。幽绿的火焰中浮出半透明人影,赫然是周谨言在幻象里见过的考古队员。他们脖颈处都缠着青铜链,链子另一端通向暗河深处。
张海客的笑声在水面激起涟漪:“周家人果然都是最好的钥匙。”他忽然扯开西装领口,露出锁骨处与周谨言后颈相似的龙鳞胎记,
“堂弟不妨猜猜,为什么你我血脉相通却能触发不同机关?”
沈清秋突然甩出登山绳缠住周谨言的腰:
“别听他的!看棺底!”
周谨言翻进棺材,靴底踩碎的灯盏迸出腥臭液体。在四十九盏灯的包围中央,静静躺着他曾在爷爷书房见过的和田玉珏——本该随葬在周家祖坟的那块。
暗河突然传来巨响,九具青铜棺同时沉入水中。蠃鱼群裹着黑雾跃出水面,每条鱼腹都裂开张人脸。顾九爷的符咒在此时燃尽最后一抹金光,老人嘶吼着将铜头拐杖掷向浑天仪:
“北斗倒悬,地龙翻身!”
整座溶洞开始崩塌。周谨言攥住玉珏的瞬间,看见爷爷的身影出现在裂缝深处。老人穿着下葬时的藏蓝寿衣,抬手指出暗河中某条正在闭合的通道。沈清秋拽着他跳进漩涡前,最后瞥见的是张海客站在完好无损的岩台上,正用绢帕擦拭那枚青铜罗盘。
水流裹着他们冲进狭窄的甬道。周谨言的后背重重撞上石壁,玉珏边缘在掌心压出血痕。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他听见沈清秋对着防水对讲机喊:
“第二重棺现世,让香港那边准备好镇龙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