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剧烈震颤,九条青铜锁链应声崩断。顾九发出凄厉惨叫,身体被锁链碎片洞穿成蜂窝,最后化作一滩腥臭黑水渗入地缝。周谨言握紧复原的青铜戟,看到戟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正是祖父临终前用血写在绷带上的《地脉疏》。
“周墨白…果然留了后手…”沈清秋喘着粗气跌坐在棺沿,服左肩三道爪痕正渗着黑血。她扯开急救包,却见纱布碰到伤口立即焦黑卷曲,“尸毒入骨,我们最多还有…”
活尸突然发出雷鸣般的咆哮,金缕玉衣片片崩飞。周谨言看见玉片下的躯体正在急速膨胀,青鳞覆盖的胸口浮现出九嶷山立体地貌图,而心脏位置跳动的,竟是块刻满甲骨文的青铜块。
“地脉龙心!”沈清秋突然咳出黑血,“快…用青铜戟刺穿…”她话音未落,活尸巨爪已拍碎身旁岩柱。周谨言被气浪冲得撞上青铜棺,后腰玉佩突然发烫——那是他周岁时祖父系上的和田玉,此刻竟浮现出与活尸胸口相同的甲骨文。
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那年中元节,祖父带着他在老宅地窖对着一尊青铜兽首跪拜;十二岁生日那晚,祖父用青铜戟划破他指尖将血滴进虎符凹槽;三个月前收到匿名信那日,西泠印社屋檐角兽的眼睛突然转向他站立的位置…
“原来如此。”周谨言抹去嘴角血渍,握戟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翻身跃上活尸肩头,在腥风中看见龙纹金线正从戟柄流向虎符。活尸胸口甲骨文突然扭曲成祖父的面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竟在对他微笑。
青铜戟刺入龙心的刹那,九嶷山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活尸的咆哮戛然而止,青鳞躯体迅速石化,嵌在心脏的青铜块咔嗒裂开,掉出枚刻着“周“字的龟甲。沈清秋挣扎着爬过来,手电照亮龟甲背面的星图:“这是…洛书?”
地宫顶部开始坍塌,月光被落石割裂成碎片。周谨言攥紧龟甲,感觉到祖父残留的温度正在掌心消散。暗河对岸传来轰鸣水声,青铜管道中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清澈见底的地下泉。
“出口在摇光位…”沈清秋指着活尸石化后显露的岩缝,那里隐约透着草木气息。周谨言正要搀扶她,忽然瞥见青铜棺底部闪着磷光——金缕玉衣碎片下,静静躺着一卷用鲛绡包裹的竹简,首简刻着的“鲁殇王墓“四字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地宫崩塌的轰鸣声中,周谨言拽着沈清秋跃入岩缝。碎石擦着耳际飞过,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沈清秋右臂垂在身侧,服破损处露出的皮肤已经泛青,细密的鳞片状纹路正沿着血管蔓延。
“往东南!”她强撑精神指向岩壁,那里有块形似獠牙的钟乳石。周谨言摸出防水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嶙峋石壁上突然浮现出点点荧光——竟是些指甲盖大小的夜光蝶,翅膀纹路酷似甲骨文的“龙“字。
潮湿的甬道弥漫着腐殖土气息,周谨言忽然停住脚步。前方三岔路口中央立着尊青铜灯奴,人面蛇身的造型与《山海经》记载的烛龙如出一辙。灯盏里凝固的油脂泛着诡异蓝光,映出地面密密麻麻的脚印。
“这是…”沈清秋用刀挑起块碎布,“迷彩纤维,三天前留下的。”她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青铜灯奴脸上,油脂竟滋滋作响燃起幽蓝火焰。周谨言眼疾手快将她拉到身后,火焰中浮现出祖父书房那幅《巫咸国祭山图》的虚影。
虚影里的祭司正将龟甲投入青铜鼎,鼎身铭文与地宫所得的龟甲如出一辙。周谨言摸出贴身收藏的龟甲,发现星图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线,正指向右侧通道。
“跟着血线走。”沈清秋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温度烫得吓人,“这是…巫祝的引魂香…”她话音未落,左侧通道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怪声,七八只长着人脸的蝙蝠扑棱着飞出。
周谨言背起沈清秋冲进右侧通道,后颈突然一凉。岩顶垂下的藤蔓间闪过道白影,定睛看去竟是具倒吊的干尸,裹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的确良衬衫。干尸胸口的工牌在幽光中清晰可见:1983年地质勘探队071号。
“小心脚下!”沈清秋突然在他耳边低喝。周谨言急刹时差点撞上横亘路中的青铜锁链,九根锁链呈放射状延伸至黑暗深处,每根都刻着卦象符号。锁链交汇处的地面凹陷成八卦图,中央插着柄锈迹斑斑的工兵铲。
沈清秋挣扎着落地,刀刮开工兵铲上的青苔:“这是…我父亲用过的…”刀尖挑出铲柄暗格里的照片,泛黄影像里赫然是年轻时的周墨白与沈父,背景正是这尊青铜灯奴。
岩壁突然传来有节奏的震动,仿佛巨型心脏在跳动。周谨言将龟甲按在八卦图中央,星图血线突然流动起来,在岩壁上投射出九嶷山立体图。三条龙脉交汇处亮起红点,坐标正是竹简记载的鲁殇王墓方位。
“原来祖父他们当年要找的是…”周谨言话音戛然而止。暗河方向传来铁链拖曳声,浑浊水面上浮起无数青铜人俑,每尊人俑头顶都燃着盏莲花灯。灯光映出水底森森白骨,那些骨骼手脚皆被铁链穿透,呈跪拜状朝向人俑阵中心。
沈清秋突然扯开领口,尸毒纹路已蔓延至锁骨:“周谨言,用《地脉疏》的’逆脉截流’…”她剧烈喘息着掏出墨斗,“我当阵眼,你布…咳…布七星锁龙局…”
周谨言握紧青铜戟,虎符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暗河中央升起青铜祭台,台面刻着的饕餮纹正与祖父书房镇纸上的图案重合。他猛然想起十二岁那夜,祖父用戟尖在他掌心画的符咒——正是此刻祭台上闪烁的血色符文!
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磷火般的幽蓝光点,周谨言扶着沈清秋踏上青铜祭台。饕餮纹在虎符触碰下竟开始蠕动,青铜表面渗出暗红液体,沿着符文沟壑勾勒出完整的敕令咒文。
“这是活祭台。”沈清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瞳孔边缘泛起诡异的青灰色,“你看祭鼎里的尸蜡…”
八尊人面鼎内凝固的油脂正在融化,油脂里封存的眼珠突然齐刷刷转向二人。周谨言感觉掌心符咒与祭台产生共鸣,青铜戟尖自动指向祭台中央的凹槽。当他将戟柄插入瞬间,整座祭台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声。
“小心!”
沈清秋突然将他扑倒在地。头顶掠过腥风,三只人面蝙蝠的利爪在服上撕开裂口。更多蝙蝠从暗河雾气中涌出,翅膀上的人脸竟与灯奴面容一模一样。
“咳咳…用墨斗线…”沈清秋咳出的黑血溅在墨斗上,楠木匣突然弹开,浸透朱砂的丝线自动飞向祭台四角。周谨言抄起青铜戟横扫,刃风过处蝙蝠纷纷爆裂,腥臭液体在祭台刻出北斗七星图案。
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九条青铜锁链如巨蟒昂首。周谨言瞥见锁链末端拴着的石棺正在开裂,棺盖缝隙渗出粘稠黑雾。沈清秋挣扎着将墨斗线缠在戟尖:“快…用你的血画镇煞符!”
虎符边缘割破掌心时,周谨言突然听见祖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谨言,记住龙脉即人脉。”鲜血顺着饕餮纹渗入祭台,那些融化的尸蜡突然凝结成八具无头尸俑,朝着北斗七星方位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