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新娘盖着龙凤盖头,脚腕银铃没入江波。周谨言注意到新娘右手缺失的食指,与哑姑的残指位置完全相同。壁画延伸至转角处,露出送亲队伍里的周明德,老人手中捧着的正是琉璃樽。
第七层木门无风自开,腥风裹着银镯碰撞声涌出。周谨言抬尺护住哑姑,见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檀木箱,箱盖缝隙垂落着各色嫁衣残片。中央立柱钉着具风干女尸,心口插着柄青铜钥匙,锁眼形状与哑姑胸前的纹路分毫不差。
“孟芸的尸身早被周明德炼成阵眼,你猜钥匙转动会放出什么?”老庙祝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周谨言反手挥尺却劈了个空,只见那具干尸突然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哑姑心口。
哑姑踉跄扑向立柱,残指划过干尸嫁衣内襟。周谨言看见“孟芸“二字在霉斑下渗血,而自己后颈逆鳞突然灼痛——龙目图腾竟与干尸心口的钥匙孔完全契合。
“当年周明德用孟芸尸身做阵眼,用周家血脉做锁芯。”老庙祝的身影在箱笼间忽隐忽现,“现在轮到你们这对.....。”
量龙尺脱手钉入立柱,金纹顺着木纹爬满整层塔楼。周谨言抓住哑姑手腕:“别碰钥匙!”却见她左眼流出的黑水已凝成钥匙形状,正缓缓插入干尸心口。
青铜锈蚀的摩擦声刺痛耳膜,塔身突然倾斜十五度。周谨言抱住撞向窗棂的哑姑,见她瞳孔里映出江面异象——无数银镯浮出水面,组成巨大的镇水谣文字。老庙祝在狂笑中撕开胸前皮肉,将半块青铜逆鳞按进干尸锁孔。
“戊寅债,今日偿!”桃木杖重重敲击楼板。周谨言感觉后颈逆鳞被无形之力撕扯,龙目图腾竟顺着脊椎向下蔓延。哑姑突然发出凄厉呜咽,心口钥匙纹路迸发青光,与干尸身上的青铜钥匙形成光链。
江面传来闷雷般的潮声,镇海塔开始顺时针旋转。周谨言抓着量龙尺劈向光链,金纹与青光相撞炸开气浪。老庙祝趁机扑向哑姑,枯手直掏她心口钥匙纹路:“把孟芸的钥匙还来!”
哑姑残指突然插入干尸锁孔,龙鳞化的皮肤渗出血珠。周谨言看见她嘴唇翕动,凭着多年默契辨出唇语:“转......尺.....。”
量龙尺倒转插入地缝,金纹逆流而上缠住老庙祝。周谨言趁机抱起哑姑跃向窗口,却见江水已漫过第七层飞檐。成群的银镯在波峰间碰撞,奏出完整的镇水谣。老庙祝在青光中狂吼:“你们逃不出.....。”
桃木杖断裂的脆响淹没在潮声里。周谨言抓着螭吻兽首跃上塔顶,见哑姑心口纹路已蔓延成完整的青铜锁。江心突然升起股浊流,水流中隐约可见琉璃樽轮廓,樽底刻着的“戊寅年“正在吸收月光。
“爹.....。”
幻听般的呼唤让周谨言浑身剧震。怀中的哑姑突然睁眼,左瞳完全化作暗金色龙目,残指在琉璃樽虚影上轻轻一叩。
江潮骤退三十丈。
江面退潮的轰鸣声持续了半炷香,周谨言抓着螭吻兽首的獠牙,看三十丈下的河床裸露出青黑色淤泥。成串银镯在泥浆里翻涌,碰撞声织成绵密的镇水谣,月光照得镯面“周孟合卺“的錾刻字泛着冷光。哑姑蜷缩在他怀里,心口的青铜纹路透过衣料灼烫他胸口,像块刚从炉膛取出的烙铁。
“还能撑住吗?”周谨言摸到她后颈生出细密鳞片,暗金色纹路正顺着脊椎向下蔓延。哑姑抬起残指在他掌心划动,鳞片刮擦的触感拼出“锁要断了“四字,指尖渗出的血珠坠入江底,在淤泥里蚀出缕青烟。
河床突然拱起丈许高的泥浪,三十七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椁呈北斗状排列,每具棺头都铸着倒悬的镇水兽,獠牙刺入棺盖刻着的“周“字。周谨言摸到后颈逆鳞发烫,龙目图腾在月光下映出棺椁暗纹——那些看似装饰的云雷纹,实则是用孟氏族谱文字重组的镇水咒。
哑姑突然挣开怀抱,残指插入螭吻兽首眼眶。石雕眼珠转动半圈,塔顶暗格弹出柄青铜尺。周谨言接住坠落的量水尺,发现尺面金纹与棺椁咒文首尾相接,尺端凹槽正好能嵌进兽首獠牙。
“你要开棺?”他拽住哑姑手腕,见她左眼完全化作暗金竖瞳,瞳孔里映出北斗阵中央那具双人棺。棺盖缝隙渗出的黑水在河床蜿蜒,绘成半幅残缺的龙脉图,断点处正是周家老宅方位。
哑姑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残指突然插入自己心口钥匙纹路。青铜光晕暴涨的刹那,北斗棺阵同时开启,三十七道黑气窜向镇海塔。周谨言挥尺截断两道,金纹与黑气相撞炸开腥臭的泥浆雨。
河床中央的双人棺轰然立起,棺盖内壁用血写着“戊寅年腊月廿三。”周谨言瞳孔骤缩——这正是族谱记载祖父封印孟芸的日期。月光偏移角度,照出棺底暗格里的琉璃樽,樽身裂纹渗出黑水,逐渐凝成个胎儿轮廓。
“爹.....。”
幻听再起时,周谨言险些松脱握尺的手。哑姑突然扑向青铜棺,残指在“周“字刻痕上刮擦出火星。棺内传来指甲抓挠声,周谨言后颈逆鳞突然刺痛,龙目图腾竟映出棺中景象——两具纠缠的尸骨心口连着青铜锁链,锁眼形状与哑姑胸前的钥匙完全契合。
量水尺突然脱手飞向棺椁,金纹在棺盖刻出串生辰八字。周谨言认出那是自己的生辰,而末端日期竟写着今日。哑姑发出嘶吼,左眼流出的黑水凝成钥匙,直插心口纹路:“不能开.....。”
青铜锁链崩断声震耳欲聋。周谨言扑倒哑姑滚向塔檐,见那具双人棺中腾起黑雾,雾中浮现祖父周明德的身影。老人手中琉璃樽已碎,樽中黑水正化作条独角蛟龙,龙目位置镶着块青铜逆鳞。
“谨言,该还债了。”幻影开口的瞬间,江底所有银镯腾空而起,在蛟龙周身组成件嫁衣。周谨言摸到后颈逆鳞开始蔓延,龙目图腾的瞳孔位置裂开道血痕。
哑姑突然咬破舌尖,血喷在量水尺上。金纹遇血化作锁链缠住蛟龙,她拽过周谨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钥匙纹路灼穿他掌心皮肉。剧痛中,周谨言看见钥匙纹路化作青铜实体,而北斗棺阵正在重组为龙形。
“用逆鳞......镇樽.....。”哑姑的唇语被蛟龙咆哮打断。周谨言反握量水尺刺向自己后颈,逆鳞剥离的刹那,整条钱塘江的水纹都在尺面显现。他看见江底某处暗流形成漩涡,漩涡中心立着块无字碑。
蛟龙已冲破血链桎梏,独角挑碎数具青铜棺。周谨言将逆鳞按在量水尺凹槽,金纹突然暴涨裹住二人,化作龙形水雾坠向江心漩涡。下坠途中,他看见哑姑的皮肤开始玉化,鳞片从心口纹路向外蔓延。
漩涡底部是座倒悬的镇水碑,碑文用银镯熔铸而成。周谨言落地时踩碎几只嵌在淤泥里的陶罐,罐中涌出成串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封着半句镇水谣。哑姑踉跄跪倒在碑前,玉化的右手按上“永镇“二字,碑面立即浮现出血色族谱。
“周孟两姓,以血为契,以逆鳞为钥,以龙脉为锁.....。”周谨言念着浮现的文字,看到最后忽然失声。碑底小字记载着个惊悚真相:当年周明德与孟芸并非仇敌,而是背着家族私奔的爱侣,孟芸腹中胎儿才是真正的龙脉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