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下露出具柏木棺材,棺身缠着七圈浸血麻绳。周谨言量水尺扫过绳结,认出这是“七星锁魂扣“,唯有周家血脉可解。他后颈逆鳞突然发烫,龙纹延展的金线自动缠绕麻绳,绳结在金光中依次崩断。
棺盖滑开的瞬间,阴风卷着纸钱喷涌而出。周谨言挥散纸灰,看见棺内铺着件嫁衣——正是三百年前孟芸被活祭时所穿。嫁衣心口处插着把青铜匕首,刀柄刻着周明德的名讳,而刀身已完全锈蚀进胸骨残骸中。
“孟芸的尸骨.....。”周谨言伸手欲触,嫁衣突然立起。空荡的袖管缠住他手腕,腐化的盖头下传出呜咽:“我们的孩子.....。”
孟三娘突然扑到棺边,染血的手掌按向胸骨:“娘!”她这一声嘶吼竟让嫁衣僵住,周谨言趁机抽回手臂,量水尺金纹劈开盖头。盖头裂开的刹那,八尊镇水兽铜像突然从井口坠下,围住棺材发出低吼。
哑姑残影在兽首间闪烁,玉指依次点过铜像天灵。周谨言发现每尊铜像后脑都刻着生辰,最早那尊的日期正是万历四十六年秋——镇海塔竣工之日。当指尖触碰到最年轻的铜像时,他浑身剧震:那生辰竟与他完全一致!
“饲龙术要成了.....。”孟三娘突然诡笑。她扯开嫁衣胸骨,拔出青铜匕首刺向周谨言:“用你的心头血浇棺,大阵就成了!”
周谨言侧身闪避,匕首擦过逆鳞溅起火星。龙纹受激暴涨,金光顺着铜像生辰刻痕流动,最终汇向那尊刻着他生辰的镇水兽。兽瞳突然转动,獠牙咬住孟三娘右臂,刺青蛟龙在金光中化作青烟。
“不可能.....。”孟三娘挣扎着甩出青铜钥匙,“周明德说过.....。”钥匙插入棺底锁孔,柏木棺材突然立起。嫁衣裹着尸骨扑向周谨言,腐化的指骨直掏心口。
量水尺与尸骨相撞的刹那,周谨言听见三百年前的对话。周明德在棺前低语:“芸娘,待龙脉养熟,我便让慎之下去陪你.....。”而慎之正是婚书中那个消失的周家先祖!
嫁衣尸骨突然软化,胸骨残骸拼成八卦盘。周谨言逆鳞金光注入盘中,卦象显示“地水师,行险而顺。”他猛然想起承古斋地下室那口古井——井壁青苔下似乎埋着东西。
孟三娘趁机挣脱镇水兽,染血的五指抓向卦盘。周谨言旋身避过,婚书鲛绡突然裹住她手掌。当鲛绡触碰到孟三娘腹部疤痕时,青铜鼎内传来巨响——九十九具襁褓同时炸裂,黑血在空中凝成孟芸的脸。
“孩子.....。”血脸发出悲鸣。周谨言后颈龙纹突然离体,化作金线刺入血脸眉心。孟芸的幻象在金光中舒展,抬手点向东南方位——正是承古斋所在。
八口锁龙井应声崩塌,江水裹着地宫砖石倾泻。周谨言在激流中抓住婚书鲛绡,看见孟三娘被卷入漩涡。她最后嘶吼着抛出青铜钥匙:“周谨言!我在黄泉路等你——“
钥匙触及量水尺的瞬间,周谨言眼前浮现奇异画面:承古斋古井深处沉着口玉棺,棺中女子面容与母亲神似,而棺盖上刻着“周孟氏“三字。未等他细看,哑姑残影突然裹住他周身,玉指在虚空写下八字:“逆鳞归位,破镜重圆。”
江水灌满地宫的刹那,周谨言被抛向井口。他最后瞥见青铜鼎沉入深渊,鼎身龙纹与他胸口逆鳞形成镜像。母亲哼唱的镇水谣穿透水波,八尊镇水兽铜像在暗流中组成箭头,齐齐指向钱塘江方向。
当周谨言浮出江面时,残月正映照着镇海塔废墟。他握紧婚书鲛绡游向岸边,怀中量水尺突然发出龙吟。转头望去,江心漩涡中升起块残碑,碑文在月光中清晰可辨:“龙脉醒,周孟劫。逆鳞合,天地裂。”
残月悬在钱塘江面,浪涛拍打着镇海塔坍塌的基座。周谨言浑身湿透地趴在岸边,手中攥着的婚书鲛绡正渗出冰寒,江水裹挟的泥沙在他指缝间凝结成珠。量水尺在腰间发出断续震动,暗金龙纹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周明德......孟芸.....。”他抹去睫毛上的水珠,展开婚书对着月光细看。鲛绡浸水后显出暗纹,三百年前的朱批字迹在波纹中扭曲变形,“饲龙妇“三字渗出血丝,沿着“周孟氏“的姓氏缓缓爬行。江风掠过芦苇荡时,他忽然听见细碎脚步声——有人踩着青石板从堤岸走来。
五米开外的老柳树下,孟三娘湿漉漉的身影从阴影里浮现。她右臂刺青残缺大半,腹部疤痕裂开淌着黑水,却仍死死攥着那把青铜钥匙:“你以为逃得掉?”她阴恻恻地笑着,钥匙齿槽突然渗出黏液,“周孟两家的血债,今夜该清了.....。”
周谨言撑起身子后退半步,脚跟碰到块凸起的硬物。低头看去,竟是半截断裂的镇水兽铜像,兽首獠牙正抵着他脚踝。量水尺金纹骤亮,铜像眼窝里突然滚出颗玉珠——正是他在龙喉地宫见过的合婚玉璜残片。
“还给我!”孟三娘突然暴起,钥匙划破夜风直刺他咽喉。周谨言侧身闪避,玉珠被钥匙挑飞坠入江中。水面顿时泛起诡异涟漪,某种庞大黑影在月下稍纵即逝。
量水尺突然剧烈震颤,周谨言感觉后颈逆鳞灼如烙铁。他本能地转身望向承古斋方向,只见古董铺二楼亮起幽幽青光,与婚书鲛绡的血丝产生共鸣。孟三娘趁机扑来,染血的指甲抓向他怀中鲛绡:“这不该在你手里!”
“砰!”
婚书鲛绡突然迸发气浪,将孟三娘震退三步。周谨言趁机展开鲛绡细看,发现血丝已凝成行小楷:“寅时三刻,承古井开。”他猛然想起地下室那口封存的古井——井栏青苔下确实刻着“戊寅年封“的字样。
孟三娘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钥匙插入自己腹部的疤痕:“你以为周明德留的是生路?”她猛地抽出钥匙,带出团蠕动的黑雾,“当年他用我孟家九十九个童女饲龙,今日我要用周家血脉祭阵!”
黑雾在空中凝成婴孩形状,发出刺耳鸣泣。周谨言量水尺横扫而过,金纹劈散黑雾的刹那,江面突然掀起丈高浪头。他看见浪峰里立着块残碑,正是地宫坍塌时见过的“龙脉醒“碑文,此刻碑面浮出密密麻麻的铭文。
“这是.....。”他眯起眼睛细辨。浪头坠落的瞬间,碑文在水雾中投映出幻象——三百年前的承古斋原址上,周明德正带人将口柏木棺材沉入井底。棺盖开启的刹那,月光照见棺中女子面容,竟与母亲有七分相似!
孟三娘突然甩出银链缠住他脚踝:“看够了吗?”她拽动锁链将人拖向江面,“让你看看真正的饲龙术——“银链突然绷直,周谨言被甩向残碑所在水域。
入水的刹那,量水尺金纹自动护体。周谨言在浑浊江水中睁眼,见残碑底部延伸出青铜锁链,正牢牢捆着具石棺。棺面浮雕着双龙戏珠图,龙目镶嵌的玉珠正是方才坠江的合婚玉残片!
“周孟合婚.....。”他伸手触碰玉珠,石棺突然震动。青铜锁链寸寸断裂,棺盖在激流中缓缓开启。无数发丝般的水草缠住他四肢,将他拽向棺内——那里面沉着具女尸,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压着卷泛黄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