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才是真正的守契人。”沈清秋扯开衣领,锁骨处的蜈蚣疤痕在月光下蠕动成符咒形状。她将铜钱剑插入鼎足裂缝,剑穗上的残玉突然与周谨言的玉章相吸,两件信物拼合处渗出暗红液体,在契约书上洇出完整的地脉图。
整艘潜艇突然剧烈震颤,尸油顺着青铜鼎纹路倒流。老者高喊“龙眼要开了“,将马灯掷向舱顶的通风管道。火光映照下,管道内壁布满指甲抓痕,最深那道划痕里嵌着枚带“明远“刻字的铜扣——正是父亲失踪时衬衫上的遗物。
顺着通风管道爬行时,周谨言摸到管壁黏着的烟丝,与顾九爷常抽的南洋雪茄同款。爬出管道的刹那,咸涩海风扑面而来,眼前竟是老宅天井那口古井的底部。井壁上七个铜铃凹槽正渗出海水,在月光下汇成北斗七星的光斑。
沈清秋突然将铜钱剑刺入井壁,剑身没入处的青砖簌簌脱落,露出嵌在砖中的青铜晷仪。当北斗光斑与晷针重合时,井底石板轰然翻转,露出条倾斜向上的石阶——台阶上散落的烟灰,与祖父书房烟灰缸里的残渣完全一致。
攀上石阶尽头,周谨言撞见间民国风格的密室。檀木书架上摆着成排的“龙骨“标本,每具标本的脊椎骨上都刻着日军部队编号。书桌抽屉里锁着本烫金日记,周世昌的亲笔记录证实:真正的镇龙契约早在甲午年就被沈家先祖调包。
老者突然咳嗽着跌坐在地,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玉砂。他颤抖着解开衣襟,胸口纹着的北斗七星图竟与《天星辨穴》里的星象图反向对应。沈清秋用铜钱剑挑破纹身,皮下藏着卷微型胶片——显影后是周明德在狱中写下的绝笔信。
“去找真正的龙眼..。”老者咽气前将半枚玉含塞进周谨言掌心。玉含表面的血沁遇热化开,露出内层刻着的钱塘江水道图。图中用朱砂标记的漩涡位置,正是三十年前父亲测绘过的江底断层。
重返钱塘江时正值大潮,沈清秋的银簪在月光下指引方向。当两人潜入江心漩涡时,周谨言怀中的玉章突然发热,在漆黑水底照出块刻满符咒的龟甲。龟甲中央的凹槽形状,恰与修复完整的玉章严丝合缝。
嵌入玉章的刹那,整片江底剧烈震动。龟甲裂开的缝隙里涌出大量气泡,托着具青铜棺浮上水面。棺盖上的封泥印着沈周两家合印,撬开棺椁时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成捆的日文交易记录与海防图原件。
晨雾散尽时,周谨言站在重修的老宅祠堂。他将青铜棺中的证据交给文物局,展柜玻璃映出沈清秋远去的背影——她鬓角的银簪在阳光下泛着青灰,簪头菊花纹章里最后半截胶卷永远沉入了江心。
当夜细雨敲窗时,周谨言在父亲旧书桌暗格里发现本牛皮日记。最后一页的墨迹被泪水晕染:“甲申年腊月廿三,明远自知时日无多,唯愿谨言此生不见七星连珠。”合上日记时,井底铜铃声恰好敲过七响,与钱塘潮声共震于天地之间。
晨光穿透老宅雕花窗时,周谨言发现昨夜合上的日记本扉页多了道水痕。泛黄的宣纸洇出个模糊的地址——南屏路17号,正是祖父周明德发迹前住过的石库门。他伸手去碰触墨迹未干的地址,指尖却沾到细碎的玉砂,与井底青铜晷仪缝隙里的残渣如出一辙。
穿灰布衫的张伯年叩响门环时,手里拎着个包浆油亮的紫檀木盒。这位周家老仆左耳垂缺失的豁口,与父亲旧照里帮厨少年的特征完全吻合。木盒暗格里躺着半张泛白的全家福,照片中穿长衫的周明德身后站着位戴玳瑁眼镜的账房先生,镜框纹路与沈清秋随身携带的铜钱剑鞘暗纹完全契合。
“沈墨白当年是周家账房。”张伯年用火柴点燃照片边缘,火苗吞噬到眼镜位置时突然转为青绿色。焦痕显露出行小楷:“甲申年冬月廿二,明德公与墨白先生同勘龙眼。”周谨言注意到日期正是父亲日记里提及的“七星连珠“前夜。
石库门天井的葡萄架下,沈清秋正在擦拭那柄铜钱剑。她发间的银簪突然自行脱落,簪尖指向青砖地面某处。周谨言蹲身敲击砖块,空响处渗出股腐殖土气息——与潜艇货舱童尸衣襟沾染的淤泥气味相同。
撬开地砖的瞬间,三人都被涌出的铜绿粉末迷了眼睛。沈清秋摸到暗格里的铜哨,吹出的声调竟与井底铜铃产生共振。张伯年突然捂住左耳伤疤,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砖面聚成北斗七星图——正是《天星辨穴》里被撕去的“摇光“篇方位。
铜哨内壁刻着的摩斯密码被井水显影后,拼出“镇龙契补遗“五个字。周谨言将铜哨按在父亲玉章上,两件器物相接处突然弹开暗扣,露出卷用鱼胶封存的丝帛。帛书上的契约补款与沈清秋锁骨疤痕拼合,形成完整的钱塘江水脉改道图。
“去老码头。”张伯年突然咳嗽着指向丝帛边缘的油渍,那抹暗红与周世昌日记本封面的印泥完全一致。沈清秋在黄包车后座拆解铜钱剑,剑穗散落后显露出七枚刻着日文的铜钉——钉帽的菊花纹章与潜艇舱门铰链锈迹下的暗记严丝合缝。
老码头废弃的仓库墙上,褪色的“周记货栈“匾额斜挂着。周谨言摸到匾额背面有处凹痕,形状恰似祖父那枚翡翠扳指。当他把玉章嵌入凹槽,整面砖墙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条向下延伸的混凝土甬道。
甬道顶部垂落的电线外皮印着昭和年号,每隔七步就挂着盏破碎的防爆灯。沈清秋用银簪划过墙面,刮落的石灰里混着玉砂粉末——与青铜晷仪裂缝中的残留物成分相同。张伯年突然驻足,指着地面裂缝里卡着的半截烟嘴,正是周世昌惯用的象牙烟嘴款式。
推开尽头的铁门时,霉味中混着檀香。密室中央的八仙桌上,紫铜香炉里插着三炷未燃尽的线香。周谨言伸手触碰香灰,指尖突然刺痛——香灰里混着带倒刺的青铜碎屑,与铜钱剑散落的铜钉材质一致。
“这才是真正的七星锁。”沈清秋将七枚铜钉按北斗方位钉入墙面。当最后一枚铜钉入墙的刹那,香炉突然自行旋转,炉底暗格里弹出个鎏金青铜匣。匣面饕餮纹的眼睛处,残留着与周谨言左肩朱砂痣同色的颜料。
青铜匣开启的瞬间,三人都被强光晃了眼。匣内羊皮卷上绘制的海防图,每个坐标点都对应着《镇龙契》上的星象标记。周谨言发现图纸边缘的批注笔迹,竟与父亲在溶洞石壁的刻痕完全一致。
张伯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玉砂。他颤抖着解开对襟衫,胸口纹着的北斗七星图在强光下开始移位。当七颗星宿对应到墙面铜钉位置时,密室地板轰然塌陷,露出个灌满海水的竖井——井壁附着的藤壶与江心镇龙碑底部的水生物种完全一致。
“要闭气了。”沈清秋将铜钱剑抛入竖井,剑身激起的水花在强光中折射出彩色光斑。周谨言跟着跃入冰海,发现井底沉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用朱砂写着“沈墨白“三个字,每个笔画都嵌着碎玉——正是修复玉章时缺失的边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