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遗憾的望着刚才那只蓝色蜥蜴呆过的草地,悻悻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拾起地上的毡帽,往回朝着宕桑汪波走去。
“格桑(那只藏獒的名字)!你胡乱的叫些什么啊?!”宕桑汪波本来是在驱赶那些不安的羊群的,大概是听到了刚才这只小藏獒的叫喊,所以就折回来了吧。
我静静的朝着‘格桑’(藏语里代表好运的意思)走去,不知怎么的它一看见我,就朝着我叫嚷了起来。宕桑汪波原本是蹲在‘格桑’的身边抚摸它身上那毛茸茸的皮毛的,或许是见到了我,于是抬起头朝着我望了过来。
“阿米,刚才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啊?”
我看了看比我还紧张的‘格桑’,干笑了一声,道:“哦,就是刚才遇见一只蓝色的壁虎。”
宕桑汪波仔细的看了我一阵,低下头,继续抚摸着‘格桑’,眼神并不注视着我,嘴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蓝色壁虎。在我们西藏蓝色代表了勇者,坚强,而壁虎象征着新生。”
‘格桑’不再叫嚷,温顺地在主人怀中蹭来蹭去,宕桑汪波见到怀里的藏獒不再叫嚷,起身朝着我露出一个特别阳光的笑容,道:“阿米!这是佛谕呢!佛祖告诉你要勇往直前的走好脚下的路哦!”
或许是因为宕桑汪波说的是藏语的缘故吧,一时间我有些呆滞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蓝色壁虎是祥瑞?!”我跟在驱赶羊群的宕桑汪波身后,不断追问,心中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期待,好像先前弥漫在自己身边的烟雾忽然被阳光驱散了一般,一种获得新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宕桑汪波拿着鞭子在羊群中驱赶,身后的‘格桑’不断的发出‘汪汪汪’的叫喊,忠诚的帮着主人管理着羊群。
“嗯!先生都是这般说的。”宕桑汪波认真的驱赶着羊群,隔着空气对着在杂草中不断追逐他身影的我大声说道。
“先生?”我有些疑惑,这个小村庄这般偏僻,竟然也会有先生这种说法?
正在我驻足沉思之际,宕桑汪波已经把羊群赶到了另一块草地上了,而在这块草地上,另一群羊儿正在吃草。在那群羊的不远处,一个穿着‘查巴’,带着一顶略显破旧的羔羊皮帽子的男子正漫不经心的驱赶着一只小羊,看见宕桑汪波站在远处向他打招呼了之后,便跑了过来。
宕桑汪波和这个叫‘朗姆’的男子打了几声招呼之后,便与他交谈起来,谈话的内容大概就是让朗姆帮他把羊群看管一下,还好‘朗姆’平日与宕桑汪波的感情不错,这不,听到自己的好伙伴需要帮助,二话不说就爽快的答应了。
我静站一旁眯着双眼看着远方,回过神正好对上朗姆向我投来的友好目光,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干笑。不等我开口,只听见宕桑汪波道了句“突及其”,我就被硬拽着走了。
跟在宕桑汪波的身后,清风不断地灌入我耳朵,周围的花草在我眼前飞闪而过,喘着粗气呼吸着空气里那份自由,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要将我带到何方,但是手中的那份温情足以让我沉醉。
“嘘!”宕桑汪波将一只手放在嘴边,吹嘘了一下,接着一匹棕色骏马便出现了我们面前。还没来得及让我多想,宕桑汪波已经跳上了马背,半倾着身子示意要我上去。
我看了看坐在马背上那高大身影,又看了看那只朝我张开的手掌,不再犹豫,伸出右手将那只手抓住,踩着脚蹬便跳了上去。那一刻,没有悸动只有安心;那一刻,我就想这样拉着那只手一直走下去……
坐在马背上,感受着空气的清新,花草的迷人以及在凡尘之中的那份自由,我的心开始徜徉。宕桑汪波只是静静的坐在我身后,认真地骑着骏马,但是他手中的那份小心翼翼却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心。
沿着布满云雾的山间小路,马蹄‘哒哒’的脚步声不断地这灌木林中回响,奏出一曲独特的空谷歌谣。透过林中的缝隙,山下迷人的风景若隐若现,忽然驻扎在远处的军营引起了我的注意,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久,我竟不知道这里有清朝的军队驻扎,一时觉得有些愧疚一时又有些好奇。
“喂,那里怎么会有军营啊?”我坐在马背上扭着脖子,朝坐在身后的那人问道。
“哦,那是朝廷派来守卫我国边境的军队。”宕桑汪波平静的说道。
“边境?”我一脸疑窦的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话,甚是纳闷。
“吁!”
伴随着马儿的一声叫唤,我在宕桑汪波怀里颠簸了一阵,便停了下来。
宕桑汪波坐在马背上,眯着双眼指了指山下那蜿蜒的小河,道:“看到达旺河了吗?由达旺向东南可以到达申隔宗、德让宗和邦迪拉,沿着那条驻军的关卡,那边是我们的领土,然后那边是莫卧尔(印度)的领地。”
“哦!”我适才恍然,模模糊糊突然记起了那条丧权辱国的麦克马洪线,当看着山下那穿梭在关卡中的中印人民时,我心中五味杂陈,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知在山间行走了多久,一条干净的青石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在密林之中曲折延伸。宕桑汪波松开了缰绳,跳下马背,我亦随之跳了下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走在密林遮掩的石径上,我好奇的探寻着路的尽头。
“去达旺寺,看先生。”宕桑汪波笑着,温和的说道。
“哦。”我随口应答道,“那,可不可以给我说说你的先生啊?”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隐秘在葱绿中的一抹金黄,笑了笑道:“所指先生不是你口中的师长之意啦!他本名就叫王森先生,是梵文名。”
“啊?!”听到他这番解释,我才恍然大悟,心想这王森先生应该是个莫卧尔人吧。然后我就顺着印度人的长相将王森先生的外貌在脑中胡乱的勾画了一下,大概就是一个长得有点胖,满脸皱纹的印度长者的模样。
“先生是个博学多识、和蔼可亲的喇嘛,他喜欢四处云游,但是每年的这几天他都会到达旺寺来礼佛诵经。”宕桑汪波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日为何会有这般举动了。
“你和这位王森先生一定很熟吧?”我看着他此刻洋溢着欢喜的脸孔,问道。
“嗯!”宕桑汪波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朝着我露出了一抹阳光的笑容,“先生每年来这的时候,都会给我讲许多有趣的故事也会教我很多知识。”
“你不知道……”宕桑汪波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裸着一只胳膊,头上还顶着一黄色公沙帽的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过来!过来!”宕桑汪波站在路旁,脱帽,俯首躬腰双手掌向上平伸,眼神中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朝着我小声叫唤道。
我回过头看了看宕桑汪波又看了看朝着走来的喇嘛,立刻反应了过来,站到了宕桑汪波身边,学着他的姿势,静候这喇嘛的大驾。
待到那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之后,我才起身,长须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刚才走过去的是谁啊?”我走到宕桑汪波的身边耳语道。
“是这里的喇嘛,是这里的塔班(相当于主持)。一般人是不能得罪他的,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宕桑汪波说得很小声。
这些话让我听着不觉得脊梁一阵寒战,如履薄冰。心想自己到底是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何觉得处处受限,步步惊心?
不知走了多久,一抹雪白亮了人眼,站在路边,我尽情的欣赏着此刻面前这金碧辉煌,气度非凡的庙宇,仿佛步入了一个人间仙境一般,在这蓝天与青山之间,只有这样的一抹白,会白的这般的炫目这般的夺彩!
宕桑汪波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只是平静的保持着微笑,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他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扯着嘴朝我露出了一抹笑容,“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一会儿。”
“为什么?”我疑惑。
“今天达旺寺在举行法会。”宕桑汪波平静的说着。
“法会?!”我惊喜,心中那喜爱热闹的情绪正在蠢蠢欲动,“你怎么知道的?”
“从刚才的那个喇嘛就知道了。因为他头上戴着的公沙帽一般都是在参加法会才会戴的。”宕桑汪波依旧一脸的平静,脸上没有半点欣喜。
我疑惑,既然都是藏族活动为何上次赛马他会欣喜若狂而这次法会竟然没有半点参与的心情?
“哦,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我道。
“我不去。”
“为什么?”我睁着大眼,不解。
“难道你刚才没有注意那个喇嘛的帽子吗?”
我干笑了一下,他接着道:“他戴的是黄色帽子,而我信奉的是红教。”
听到他这一说,我才记起在西藏各个教派原来是有区别的。
“那你等下要进去吗?”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继续问道。
只见他点了点头,道:“平日我们红、黄两教派是不会互相参加各自的法会的,但是寺庙却是可以自由出入。”
“哦——”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觉得不那么紧张了,看着面前的男子,笑了笑道:“我陪你一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