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赎卡车

林春燕攥着科技扶持款的批文冲进信用社时，塑料凉鞋带子突然崩断。她赤脚踩过结霜的青石板，冻得发红的脚趾在银行大理石地面划出两道水痕，“取钱！全取！”
柜台后的会计老张扶了扶老花镜：“林同志，二十万现金要预约…”
"预约个锤子！"她突然扒着防弹玻璃往上蹿，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蹭得玻璃吱嘎响，“没看见批文盖着省厅钢印？马大姐在码头等着赎卡车呢！”
老张吓得往后仰：“你、你这姑娘…”
"三十岁不算姑娘啦！"她突然从领口扯出存折拍在台面，沾着鱼鳞的存折摊开全是汇款记录，“八三年给信用社创的外汇都在这了，现在取自家钱还要打报告？”
营业厅突然安静，几个存钱的渔民齐刷刷转头。林春燕趁机踩上等候椅，冻疮手举着存折挥舞：“各位叔伯评评理！咱们渔港七百条船的导航仪等着改装，信用社倒把救命钱捂…”
"取！马上取！"主任室冲出来的王主任满头大汗，“小刘快开金库！”
等林春燕扛着麻袋冲回码头，改装油轮实验室的探照灯已经亮起。马大姐正举着焊枪跟海关人员对峙：“说了这是科研设备！你们查私货查疯了吧？”
"马大姐接住！"林春燕把麻袋往甲板一甩，钞票雪片似的飞出来，"这是购置证明！这是省厅批文！这是…"她突然从工装裤掏出个咸鱼罐头，“请您尝尝咱们新研发的即食海参粥！”
海关科长被鱼腥味熏得后退两步，手电光扫过舱内奇景：退役雷达屏闪着绿光，带鱼骨做的送料器正在珍珠粉里运转，苏文澜蹲在液氮罐旁记录数据，发梢都结着霜花。
"这都是…合法设备？"科长的手电筒光在颤抖。
"比珍珠还真！"林春燕突然拽过他胳膊往工作台按，"您摸摸这带鱼骨模具，申请了国际专利的！"冻疮手指向墙上的奖状，“看！‘三八红旗手’！‘省劳模’！能骗您吗？”
等海关快艇的探照灯消失在雾中，林春燕瘫在珍珠包装箱上啃凉包子。苏文澜举着电报进来要哭：“春燕姐…日本那批贴片机的核心部件…”
"又被卡脖子了？"她吐出包子馅里的鱼刺，“图纸拿来！”
月光泼进舷窗时，改装油轮响起叮叮咣咣的敲打声。林春燕把麻花辫咬在嘴里，冻带鱼尾巴卷着锉刀打磨零件：“文澜！量量这个齿轮间距！”
"0.01毫米误差！"苏文澜的圆珠笔在记录本上打滑，“可是春燕姐…咱们用珍珠母贝做齿轮…”
"抗腐蚀！"她突然蹦上工作台，塑料凉鞋勾着吊灯晃悠，"你想想，渔船设备最怕什么？盐雾！"吊灯突然倾斜，珍珠母贝齿轮叮铃铃滚了满地，“哎呀呀快捡！这都是钱啊！”
改装第七天，陈干事带着审计组闯进来。林春燕正用鱼线捆着漏风的工装裤，见状直接把账本拍他脸上：“查！随便查！”
"林春燕同志，有人反映你挪用科研经费…"陈干事的金鱼眼在镜片后乱转。
"挪得好！"她突然拽过陈干事往液氮罐里按，"您摸摸这速冻海参，是不是比国营厂的新鲜？"白雾腾起瞬间又扯回来，“等冷链网铺到西沙，战士们过年都能吃上饺子！”
审计组的算盘还没打开，码头突然传来汽笛长鸣。德国货轮甲板上，汉斯举着望远镜惊呼：“林！你在甲板晒咸鱼？”
"汉斯来得正好！"她踩着解放鞋往桅杆上蹿，冻疮手挥舞着齿轮，“瞧瞧咱们的新发明——珍珠母贝传动系统！”
验收过程充满烤鱼香。汉斯嚼着鱿鱼丝皱眉：“林，这不符合ISO…”
"但符合中国标准！"她突然掀开工装裤，露出缝在内衬的国标文件，“抗盐雾测试480小时！要不在你船上装两台试试？”
等追加订单传真飘满甲板，林春燕已经蹲在轮机舱写新专利。苏文澜抱着账本发抖：“春燕姐，这个月电费…”
"让珍珠加工线三班倒！"她突然用冻带鱼蘸印泥按手印，“告诉姑娘们，穿珍珠按件计酬！”
深夜涨潮时，实验室突然跳闸。林春燕叼着手电筒修电路，塑料凉鞋突然打滑。这次腰间的安全绳换成了珍珠项链，二百八十八颗珍珠在月光下荡成银河。
"败家玩意！"马大姐在底下吼，“那串珠子值三千！”
"三千算啥？"她在半空晃悠着接保险丝，“等咱们的珍珠面膜投产…”
话没说完电路接通，整艘船大放光明。退役雷达屏突然闪烁，苏文澜尖叫：“春燕姐！北斗信号！”
林春燕倒挂在电缆上狂笑：“快快！记下坐标！明天带船队去捞珍珠贝！”
晨雾未散，二十艘改装渔船已经列队出港。林春燕站在船头啃凉馒头，工装裤口袋里的BP机突然狂震——是信用社发来的逾期通知。
"来得正好！"她突然拽过航海日志写欠条，"告诉王主任，等这船珍珠回来…"话没说完就被浪头拍在桅杆上，塑料凉鞋飞出去砸中导航仪。
"春燕姐！导航仪！"苏文澜抱着设备要哭。
"死不了！"她赤脚蹦进驾驶舱，“把那个带鱼骨天线转15度！”
珍珠船队归港时，码头上等着黑压压的债主。林春燕突然打开冷冻舱，珠光宝气晃花了所有人的眼：“各位！想要珍珠抵债的排左边，想入股的下个月分红！”
陈干事举着封条的手僵在半空：“林春燕！市里要你解释…”
"解释怎么解决五百个就业岗位？"她突然拽过穿珍珠的女工，“翠花！告诉领导你上月挣多少！”
"一百二！"姑娘举起缝着珍珠的工装，“还有季度奖！”
人群突然沸腾，老太太们挤开审计组：“燕啊！我家孙女能来穿珠子不？”
霓虹亮起时，林春燕瘫在新落成的研发中心啃鱼干。马大姐踹门进来：“死丫头！信用社说咱们的珍珠…”
"知道！成色不够嘛！"她突然蹦上实验台，“文澜！把带鱼黏液和珍珠粉混合！咱们搞个’海洋胶原蛋白面膜’！”
德国订单传真飘落时，林春燕正用冻带鱼尾巴给面膜罐封口。汉斯发来的德文备注被苏文澜翻译成：“林小姐，贵司产品能否附赠咸鱼食谱？”
暴雨夜，改装油轮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林春燕蜷在雷达屏后改图纸，显示屏绿光映着她新添的皱纹。冻僵的手指在"春燕牌"商标旁，画了枚会笑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