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再见，慕兮然

我绝非愚蠢，也不是贪婪至极的人。我深知，在人的一生中，得到的同时必定伴随着失去。若贪求一切完美，反而可能一无所有。"闻子澈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他温柔地对着尹容说道，"我已经拥有了我所渴望的爱人、家庭、未来。因此，我不应再奢望其他事情也能一帆风顺。容容，你要知道，我并不脆弱。"

尹容沉默地拥抱着他，深深地融入他的怀抱。

他这样说，她的心便安了。

她始终明白，闻子澈是那种坚定的男人，一旦说出的话，便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必将付诸行动。

哪怕现在还做不到，没关系，因为她在。她愿意陪伴他，一起将不愉快慢慢遗忘，共同缔造更多幸福的回忆。即使无法完全弥补遗憾，至少不会再让生活中的遗憾不断累积。

“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她轻声地承诺。

“我知道，因此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闻子澈闭上眼睛，此刻，有她在身边，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闻家的一切已成为过去，但不要紧，因为他的爱人仍在，爱情未曾离去。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将由他们共同手创，比以往更加幸福、美好，更加真实。

当他们开始下山时，尹容向闻子澈提议：“我们去看看慕兮然吧。”这个念头一直在她心中徘徊。

可能是女性的执着，也许是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对于慕兮然，尹容心中既有怨恨，也有同情，感情复杂难解。

闻子澈轻轻揉了揉尹容的脸颊，安慰道：“别总是愁眉苦脸的，她罪有应得。既然你想去看她，那我就陪你一起去。”他语气轻松而民主，“当然，我会在外面等你。你想跟她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别试图帮她越狱哦。”

经过一番坦诚的交流，闻子澈的心情明显好转，连平日的幽默感也回来了。

但尹容却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慕兮然还有同情——明明自己一直讨厌做圣母，现在这是怎么了？

每当想到慕兮然现在的处境，她的心就不由得软了。

何进确实是个无赖。他利用慕兮然，借助慕家的力量迅速跻身S市的上流社会。他是否早有预谋，在混乱中吞并了慕家的财产，这一切尚不得而知。虽然闻家的倒台对他产生了一定影响，但他利用这个机会在S市扩张了自己的势力，从中获得了无数利益。

但即使如此，这个男人在得到一切之后，却毫不犹豫地把慕兮然抛弃，对她的生死漠不关心。

尹容不禁思考，上流社会的婚姻是否都是这样的？是基于利益的联姻，一旦利益不再，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无法挽回。

她更加困惑，对那些人来说，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慕兮然的父母，最初确实因为她的处境焦头烂额，四处奔走寻求帮助。然而，在何进落井下石、慕家迅速易主之后，他们似乎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她，忘记了身陷囹圄的女儿。变卖了家产后，他们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作为女性，尹容深刻理解女人对感情的执着和对家庭的依恋。但现在，慕兮然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父母，尹容不由自主地为她感到同情。

即便在尹容最困难的时候，闻子澈和尹爸尹妈都始终没有放弃过她，一直在她身边支持和鼓励她。这样比起来，自己是多么幸运。

看着被女警押解着，已显苍老许多的慕兮然缓缓走来，尹容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怀恨于心了。

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捉弄。

慕兮然显然没料到来访者会是尹容。

她原本毫无波澜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变化，迟疑了一瞬后才拿起对讲机。

“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慕兮然略带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出乎意料地冷静，她先开了口。

尹容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才勉强露出苦笑，“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非要来见你。”她开口后才意识到，与慕兮然平静交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你现在……还好吗？”

“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好？”慕兮然的回答虽然无情，但出奇的坦白。不知为何，这让尹容感到一阵心痛。

尹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兮然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我原本没指望你会来看我，但你现在不是应该趁机痛斥我这个落井下狗吗？怎么摆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可别告诉我你是在为我感到难过，尹容。被你同情，那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她现在的态度，不再是以往的嚣张跋扈，而是一种清醒中的绝望，反而显得不那么难以相处了。

也许是这一段时间的遭遇，让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尹容摇了摇头，“你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清醒，怎么就做出那种愚蠢的举动呢？慕兮然，你至少也该为你的女儿想想，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么不考虑后果，随心所欲地行事？

查尔斯离开的那天，慕兮然的父母已经消失多日，何进早已开始与门当户对的小姐们约会，各种绯闻满天飞。而慕兮然的命运，已被铁定。她的律师曾试图以精神失常为由辩护，但最终失败。慕兮然被判处了无缓刑的死刑，这个曾年轻美丽的生命，很快就将走到尽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尹容现在对慕兮然的感情已经不同往日。比起已死的闻子净，策划这一切的闻泽，默许这局面的闻勉，甚至在灾难中落井下石的何进，他们都比慕兮然更应该受到惩罚。

只是遗憾的是，除了闻子净，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而慕兮然却要面对死亡。

“你还真是奇怪，面对我这样的结局，你不是应该恨我才对吗？”慕兮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尹容，自嘲地说，“我的女儿，但愿她能忘记我，最好不要知道有我这样的母亲。尹容，或许奇怪的不只是你，我也一样。现在我竟然觉得，在临终前能见到你，还挺高兴的。”慕兮然轻声地、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声。

尹容感到更加难以名状的心情。回想过往，慕兮然的所作所为让她恨得咬牙，但现在，当慕兮然即将离世，她的心中又……

“你为何做出那样的选择？即便……你曾走错了路，即使你的初衷未能实现，甚至何进，和他相守日子或许也能……”

“别提那个男人！”慕兮然听到何进的名字时，面部表情瞬间崩溃，尹容被吓得一言不发，愣愣地看着她，不敢有丝毫动作。

慕兮然的脸部扭曲，眼中既有泪水又似在笑，但声音中却透着浓浓的绝望，“你以为我没考虑过那些吗？以为我不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吗？但嫁给他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一旦走错了路，就无法回头！之前被他摆布的日子如地狱般煎熬，婚后的生活更让我绝望。所以我无法不恨他，不恨把我推到这一步的闻子净和闻子澈，我对自己的行为毫无后悔。与其忍受那样的痛苦，不如报仇了结一切！”慕兮然眼中的怒火如同燃烧，她的狂怒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尹容的呼吸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苦笑，“慕兮然，既然你这么恨他，为何让何进独自逍遥？”

她没有去追问慕兮然，闻子澈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深恶痛绝。即使闻子澈真有所过错，也是在她的逼迫下。她在闻子澈身上开了三个洞，送闻子净上西天，却唯独放过了何进，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慕兮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同地狱中的女巫，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放过他？怎么可能？但我怎能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他毁了我的一生，如果不让他生不如死，我怎能甘心？”

尹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沉默地望着慕兮然，无法开口。

她不知道慕兮然究竟做了什么，但看到慕兮然如此疯狂的样子，原本心中的同情也慢慢消散了。

也许，慕兮然真的疯了，不是精神层面的失常，而是心灵深处的扭曲。

她缓缓放下电话，已无话可与慕兮然说。但就在这时，慕兮然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面容透露出一种狰狞的得意，“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报复何进的吗？”

尹容轻轻摇头，面带淡淡的微笑，“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慕兮然，你知道吗？一开始，我确实对你的遭遇感到同情，我几乎忘了，如果你不愿，没人能强迫你。你是受害者，但也是加害者。我不应该因为你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对你的错误抱有同情。”

她在慕兮然扭曲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无论是你，闻子净，还是何进，都不过是同一类人。我原本还打算让子澈来见你，满足你一个愿望，但现在我明白，你的愿望，从未是真正的爱情。”

说完这些，尹容不再理睬慕兮然，她的目光中已不再有一丝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用来形容慕兮然再合适不过。

她迅速转身，一心只想离开这里，脑海中全是等在外面的闻子澈。

再见了，慕兮然。今后，你将继续你的道路，沉浸于你的世界；而我们，将继续追寻属于我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