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冰棱子算盘

林春燕捧着铝锅仰脖灌鱼汤时，舌尖突然触到个硬物。吐在手心一瞧，竟是颗刻着北斗七星的鱼牙，在月光下泛着蓝幽幽的光。
"妈！您宰鱼把罗盘剁锅里了？"她捏着鱼牙要往冰面上甩，被母亲一铁勺敲中手腕：“败家玩意儿！这是松花江龙王送的定风珠，能镇厂房邪气！”
话音未落，三号码头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杜明连滚带爬冲过来，军棉帽上的冰溜子断了一半：“大掌柜的！苏联机床的传送带…传送带把冰面犁出火星子了！”
林春燕甩开棉鞋就往冷库冲，胶皮底在冰面滋出两道白烟。五台机床正突突冒着翠绿蒸汽，传送带像脱缰野马似的在冰面狂飙，溅起的冰碴子把墙上的生产进度表扎成了筛子。
"谢尔盖！你们毛子造的这是机床还是拖拉机！"她揪住俄国大胡子的貂毛领子摇晃，忽然嗅到浓烈的酒精味，“你又给设备喂伏特加了？”
谢尔盖醉眼朦胧地摸出个酒瓶标签："亲、亲爱的林，这是新型防冻润滑剂…"话没说完就被传送带甩出的冰疙瘩砸中脑门，山东腔瞬间清醒：“齿轮箱温度超标！快降温！”
文澜举着数学作业本从蒸汽里钻出来，麻花辫上结满冰珠："妈！传送带转速和冰面摩擦系数不匹配，得重新计算…"话没说完就被林春燕拎到操作台前：“别算了！直接改现场！”
"杜明！带人去江面凿二百斤带鱼纹的冰砖！谢尔盖把冷却液换成老白干！文澜用算盘…哎？我算盘呢？"林春燕翻遍工具箱，突然瞥见屋檐下垂着的冰棱子，“就它了！”
她掰下七根长短不一的冰棱子，在机床控制台上摆成算盘模样。母亲举着铁勺追进来："死丫头！冰棱子碰热汽就化…"话音未落，林春燕已经抓着谢尔盖的貂毛领子擦控制板：“酒呢？浇上来！”
伏特加淋在冰棱算盘上，腾起的白雾里忽然炸开劈啪脆响。文澜眼睛一亮："妈！冰酒混合物导电了！"说着抓起铅笔在图纸背面狂算，“只要把传送带改成Z型走位，摩擦面就能…”
"改个屁！"林春燕踹开配电箱，拽出两截电缆往冰酒里一插，"杜明！冰砖铺斜角三十度！"转头又冲谢尔盖吼，“让你的人把机床脚垫高两寸！”
整个冷库乱成马蜂窝。二十个装卸工扛着冰砖跳格子，谢尔盖的俄国技工抱着伏特加酒瓶当水平仪，文澜的算珠声混着杜明的大嗓门在蒸汽里翻滚。母亲举着铁勺敲酸菜缸：“都给我轻点！震碎腌菜缸你们赔…”
"成了！"林春燕突然大喊。翠绿蒸汽里，五条传送带扭着秧歌步在冰砖上滑行，溅起的冰沫子在空中凝成"安全生产"四个大字。文澜举着冻僵的手指数数：“妈！摩擦损耗比预计降低…降低…”
"管他娘的数！"林春燕抓起冰棱算盘往控制台一砸，"看见没？这就是老娘发明的冰电路！"碎冰碴子崩到周有财脸上——这孙子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举着相机偷拍设备。
"周老板大驾光临，是来交专利费还是拜师学艺啊？"林春燕用冻红的手指敲冰棱算盘，“您那德国生产线…嗐，听说冷冻轴承漏油把港商皮鞋泡成酸菜缸了？”
周有财的貂皮帽子颤了颤，突然掏出一叠文件："林大掌柜，市里新下的文，民营企业不得私自改造进口设备…"话没说完，文澜举着数学作业本挤过来：“叔叔，冰电路属于物理实验，教育局还给我们学校发奖状了呢！”
谢尔盖晃着酒瓶凑热闹："周，要不要尝尝苏联防冻液？"说着猛灌一口伏特加，噗地喷在文件上。酒精瞬间融化了纸上的公章，红印子晕成个大柿子。
"哎哟！"母亲举着铁勺惊呼，"周老板的公文怎么尿裤子了？"满屋子人哄笑中，林春燕抓起结冰的抹布往文件上一拍：“免费给您裱个冰框，挂妇联光荣榜上咋样？”
周有财摔门而去时，杜明正指挥人往港商样品箱贴荧光标签。林春燕盯着冰棱算盘渐渐融化，突然揪住谢尔盖的胡子：“给你们莫斯科发报，再加订二十台机床！”
"林！"谢尔盖的酒吓醒大半，“这设备要中央批文…”
"批文个锤子！"她掰断新结的冰棱子，“用易货贸易，拿松花江胖头鱼换！你们老毛子不过年吃饺子？”
文澜突然举手："妈！苏联人吃饺子蘸酸奶油，咱可以开发即食酸菜包！"说着掏出个冻得梆硬的酸菜团子，“用机床的边角料做封装机，正好处理下脚料！”
冷库里突然安静下来。二十双眼睛瞪着小姑娘手里的酸菜团子，不知谁先笑出声，接着整个厂房震得冰碴子簌簌往下掉。林春燕大笑着把闺女扛上肩头：“都听见没？这就是老林家的军师！杜明！明天带文澜去注册商标！”
“大掌柜的，注册啥名啊？”
"就叫…"林春燕望着冰窗上北斗七星的霜花，“七星酸菜饺！要带荧光防伪标，每个饺子褶都得数满七道！”
母亲举着铁勺追打："死丫头！饺子还带数数…"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酸菜缸。众人手忙脚乱捞人时，港商陈总带着寒气冲进来：“林厂长！我们董事会连夜…”
声音戛然而止。陈总推了推金丝眼镜，震惊地看着浑身挂满酸菜帮子的母亲，以及坐在冰棱算盘前啃冻饺子的谢尔盖。林春燕抹了把脸上的冰水，抓起个荧光饺子：“陈总尝尝？北斗七星导航级酸菜饺，搁阿拉斯加都不带冻裂的！”